傍晚，周冉走进办公室时，叶连召正仰靠在椅子上，轻按着眉心。
“叶总，爆料者手上的照片已经解决了，各平台也打了招呼，舆论导向已经转移，苏小姐的身份绝对不会被曝光。”
“好。”
“华盛那边也在压。”
叶连召微微点头，心下倒有些诧异，按照贺思年的性格应该是巴不得直接曝光苏锦瑟的身份，好借助舆论把人圈回自己身边。
“柳阳说，赵亦然又跑了。”周冉都习以为常。
“在苏锦瑟哪儿？”
“不是，在蓝夜喝酒呢。”
“这个时间？”叶连召开始思考自己答应爷爷照顾赵亦然这个决定的正确性的，很显然，他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远大于收益。
“嗯。”周冉想了一下，说：“贺思年也在蓝夜。”
“让人盯着，赵亦然的脸现在不能受伤。”叶连召闭了闭眼，转念又道：“算了，我去看看。”
叶连召走进包厢时，赵亦然和贺思年一人占着长沙发的一端，桌面上零零散散的放着几个空瓶，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和酒味让他忍不住轻咳几声，手在鼻尖挥了挥，随后打开排风系统。
“叶连召，你来了！你快帮我揍他一顿，我打不过他！”赵亦然明显喝多了，眯着眼打量半晌才认出眼前这个一身精致西装与酒吧格格不入的人是叶连召，急忙指着对面的贺思年，大着舌头说。
贺思年白了他一眼，想到苏锦瑟对对方的在意，忍下了他的挑衅。
叶连召同贺思年点了下头，几步走到赵亦然身边，说：“现在回去，你下个季度的假期还能保住。”
赵亦然瞪圆了眼睛，对视了片刻才脱力般躺倒在沙发上耍赖，“我就不回去，你要不就弄死我吧，我不玩了我要退圈。”
站在门边的周冉捂住眼睛，不敢看接下去的画面。
叶连召指着桌上一个空瓶对周冉，语气平淡“这个再去开二十瓶，我在这里看着他喝完。”
在场的人都惊呆，周冉默默带上房门退出战场，赵亦然哆哆嗦嗦的坐起身，说：“哥，只是喝个酒，没有必要要我的命吧。”
“你不是喜欢吗？”叶连召反问。
“那我还喜欢苏锦瑟，你怎么不让我去她那里啊！”
“你做梦。”贺思年冷冰冰的看向他。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赵亦然矛头直指。
之前只有他们两人赵亦然没敢说什么，现在叶连召来了他顿时底气十足，酒劲也上头了，一股子心里话不管不顾的往外冒。“贺思年，你他么不就是仗着她喜欢你吗？”
赵亦然也太委屈了。
什么好吃好玩的第一时间都想到苏锦瑟，她说一句想他，他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在柏林和制作人加班加点赶工，瞒着柳阳回来找她。被贺思年揍了她维护的还是对方，自己只是反问了一句，她就想断了两人的关系。
赵亦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两次都装可怜把话堵回去，他多怕分开的话一说出口，苏锦瑟就真的再也不会找他。
她对自己要是有对贺思年一半好，自己都能把她宠上天，要啥给啥绝对不会逼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偏偏她就是对贺思年这个混蛋恋恋不舍。
越想越气，赵亦然眼睛都气红，“就你和秦羽做的那些破事，我要是苏锦瑟我不仅要和你分手，我还要打死你。”
“呵，你打得过我吗？”贺思年有些不屑，瞬间被眼前这个小孩带成幼稚鬼。
“哥！”赵亦然哭嚎着扑向叶连召。
叶连召眼疾手快的躲开，任由这个醉鬼趴在沙发上假哭。
连着被两个人欺负的赵亦然可怜的不得了，头埋在手臂里，喃喃道：“你还敢骂她？”
叶连召耳朵灵的很，轻易的捕捉到这句，淡淡的瞥了一眼正在倒酒的贺思年，倾身到赵亦然耳边，压低声音，问：“什么？”
“他骂她，他骂她。”赵亦然声音低了下去，叶连召还是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婊子’
叶连召直起身子，眼神落到贺思年身上，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贺思年毫不胆怯的迎上他的目光，两个类型完全不同却都同样优秀的男人在昏暗的空间里对视，空气升腾起淡淡的硝烟。
“贺思年，好久不见。”叶连召脸上带着微笑。
如果周冉在场他就能看出，叶连召是动了怒的。
“我不记得有见过叶总。”贺思年抱臂靠坐在沙发上，眼神凌厉地看向对方，眼前这个男人的敌意来的莫名，让贺思年觉得很不舒服。
“叶氏集团在首影设立了奖学金，四年前我曾受邀看过你的话剧演出，非常好，可惜被华盛抢先签了你。”叶连召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那我得多谢叶总的赏识了。”贺思年口中说着谢，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悦。
“对了，苏锦瑟拿奖的那部短片也是叶氏投资的，拍摄的时候我在片场遇见过她，很亮眼，贺思年，你和她四年的同学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天生的演员。”
那时候的苏锦瑟精致灵动，像只误入人间的精灵。
“你什么意思？”贺思年眼神复杂难明。
“她明明很喜欢演戏的，为什么突然不演了？”将对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叶连召笑意更深。
贺思年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握紧，他有些慌张不知所措，眼前这个看上去矜贵又冷漠的男人就像一条毒蛇，让他背脊发凉。
“当年那件事情闹得很大，钱森的爷爷是谁你如果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李玉，再问问她那件事当初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你或许只是借机想把苏锦瑟签到李玉手下，却没想到差点毁了她一生？”叶连召语气如常，声音却像是冰块落到水底，点到为止的转换了话题，“她现在签的艺人叫做沈墨，这个名字你熟吗？”
对方的话让贺思年似一寸一寸沉入冰湖底。
“或许她现在确实还是很喜欢你，但是明明这么喜欢，为什么还铁了心要离开呢？如果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她还会再喜欢你吗？”叶连召从前不屑用过于明显的威胁，但是眼下他只想要快速解决这件事。
眼见贺思年脸色愈发不善，叶连召给这一夜的谈话画上句号。“贺思年，你配不上她。”
话罢，他不再理会似衰败般陷在位置上的贺思年，站起身，抬脚踢了踢赵亦然的腿，说：“别装了，跟我走，不然你那些手办就会变成公司年会奖品送出去。”
一直偷听的赵亦然被戳穿，却不敢反驳，他知道叶连召在气头上，半眯着眼，嘟囔着，“我是真的喝醉了。”身体确很诚实的跟着他出了酒吧。
回程的路上，赵亦然的眼神飘忽，总是不自觉地落到叶连召身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钱森是谁啊？什么事啊？和沈墨有什么关系啊？”
闭目养神的叶连召淡淡的说：“再说一句就给我下车。”
赵亦然乖乖的闭了嘴，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里在心里扎叶连召的小人。
而叶连召的思绪却回到了四年前。
妹妹叶连翘突然迷上了表演，到叶连召面前大肆宣扬影视行业的前景，吹的天花乱坠不过就是想要他的钱去搞影视投资。叶连召也随她，能用钱就让她安静下来也算是值了。那一日她非拉着自己去看她投资的一个短片的拍摄，就在那个片场里，他看到了苏锦瑟。
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衣服，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红扑扑的，笑起来眼睛似一弯月。
叶连翘拉着他的手指着对方说：“那个就是短片的女主角，大四的，叫苏锦瑟，漂亮吧？”
叶连召顺从的点点头，的确是漂亮，像刚开的花一样明媚夺人。
拍摄结束他们同主创团队一同吃饭，叶连召受不了烟酒味去阳台吹风，就看到苏锦瑟趴在栏杆上看星星，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下一秒就要飞走一般。叶连召忍不住伸手拉住她，只一瞬就放开，手心却突然热了起来。
“诶，叶总。”苏锦瑟毫不在意对方这有些无礼的举动，笑盈盈的打招呼。
她似乎有些醉，话多的不得了，碰到了叶连召，就找到了聊天的对象，自顾自的聊着些有的没的。这一晚上，叶连召知道她家中卧房窗台上有两盆栀子花，知道她男朋友是全首影最帅的男生贺思年，知道她有多喜欢演戏。
“你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啊？”苏锦瑟问他。
叶连召愣住。
他父母都是浪漫至上的所谓艺术家，抛下偌大的家业和两个子女跑出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叶连召自小就被教导叶氏是他的责任，百年大家族不能在他这里覆灭。
叶氏是一艘巨大的轮船，主舵者需要智慧、手腕、决断种种，唯独不需要个人爱好。
为了避免出现家族中兄弟相残的局面，叶连召在被选定为继承人后，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被断绝了继承家业的可能，只能仰仗叶连召的鼻息过活。在这样一个精密运转的庞大机器中成长的叶连召，他承担着所有人的期待，他没有自己喜欢的事。
叶连召诚实的摇摇头。
“啊？”苏锦瑟瞬间耷拉下眉眼，苦恼了好一阵，又笑着语气软塌塌的安慰道，“没关系，以后会有的。我以前也没有想做的事情，来学表演都是和人约好了。我要站的足够高，他才可以找到我。但是来了之后，我就觉得表演真的很好很好，每一次演出就像是度过了一个全新的人生。让我知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界还存在万亿种不同的活法。”
她语气里装着对星辰大海的憧憬，让叶连召心中一动，他想自己或许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他可以让这个女生，一辈子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但是叶连召一生只遗漏过那一次机会，没能及早的将她收到自己羽翼之下。
当时的他远在瑞士，听说苏锦瑟出了事，谈到后期的合并案都不顾，飞回国，却还是晚了。
他能做的只有压住钱氏，为此他动用了叶家的力量，又将江南的一个项目拱手相让，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是惯用的手段，钱家因此放过追究。
但是那个人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叶连召不知道她从前有过轻微的精神分裂，再遇见这事时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甚至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维持。所以他默许了贺思年找的心理医生的方案，让她忘记了这一切，变成了贺思年身边的经纪人助理。
他想过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只是她的感情和那一晚的星空一样浓烈，他只能作罢，耐心的等待。
终于，让他等到了。
ps:
叶总给我冲冲冲！！！
关于文末瑟瑟从前有过精神分裂前文中有过暗示，不知道我写的够不够清楚，顾白离开后她幻想过一个顾白陪她。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