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夕云不见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方霄云正在与李管事商议今年给大燕皇宫进贡的事情。
李青得到消息后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前来偷偷报信，方霄云眉头微微一皱。
“如果少爷有事处理，我便明日再来。”
李管事说罢便要起身，方霄云面色平静地摆摆手，“不碍事。”
和李管事分开后已是午后，方霄云回到东院的脚步走得很慢，他到书房坐了稍许，又唤小厮传了饭菜，一如平常。
只有李青知道，少爷端碗的手并不平稳。
晌午一过，方霄云让人备了马，然后带着李青去东郊的药圃巡查了。
刚出了官路，方霄云便朝着城北的竹林奔去，他神色严肃，李青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不时两人就来到了城北，方霄云下了马，问道，“小姐出了何事？”
“属下已经查清，昨晚小姐来东院找过少爷，然后回到自己屋内就再没出来，今日教养婆子一早去了小姐院里，翠儿才发现小姐不见了，于是推脱小姐身体不适将婆子打发后，就来禀报了。”
方霄云神色凛然，他知李管事住在府里是借口，不过是想知道他与方夕云到底是怎样相处，于是昨晚他让李青给童茵灌了催情的药，又将她双眼蒙住后，随便找了个家丁与她欢好。
不过是做给李管事的人看罢了，谁知又被方夕云撞见了。
他这些年来虽然浪荡声名在外，却一直谨慎小心地不在方夕云面前与其他女人亲密，想到方夕云昨晚听到那些肮脏不堪的场面，他心底怒火中烧。
这次李管事来得蹊跷，总觉得除了催婚外还有图谋。
他的父亲他最了解，如若不是现在他在大燕国提供的情报还有点可利用的价值，那位丞相大人又怎会容忍他对方夕云的那些心思。
李青看出方霄云脸色不佳，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小姐会不会是去了梁公子处。”
方霄云听到梁公子这三个字双眸一沉，他曾找人调查过梁绍禹的背景，不过是个富贾的公子，官场上并无作为，要说有什么特别，那便是梁家的生意网络在西域铺得很大。
可是自从上次他与梁绍禹摊牌后，这人非但没有退缩，还日日遣人送吃食玩意儿到府里，他拦下了几次后，梁绍禹就在他眼皮底下将东西直接送到方夕云住的小院了。
真是好大的本事。
“她不会去找梁公子。”
方霄云说得坚定，他眼神一抬，竹林深处的古刹宝顶在远方忽隐忽现。
他心里有个预感，李管家来者不善。
对于碍事的人，老丞相从不心慈手软。
即便是他的骨肉。
***
方夕云确实没有去找梁绍禹，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被方霄云找到。
她自幼出身卑微，也未曾受到繁复礼仪的束缚，以前方霄云去办理公事的时候她都跟着，出入宫中也是平常，来到大燕后更是恣意纵横，所以她没必要离家后去找个男人做避风港。
她想独立。
方霄云在燕都的眼线很多，所以她首先是出了城。
她离开的时候换了一身男子打扮，毕竟大燕再开放，一个单身女子出行还是有诸多不便。
马是东市用银两购入的，她一次买了四匹，雇了三个马夫一起出了城，然后嘱咐那几人骑马向城东，城西和城北去，自己就径直往了南边。
她要去南方找项风止，那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
项风止所在的南闽离大燕隔着千山万水，夕云为了保险起见，便提前在项风止的票号处给他去了消息，就说月余便可入境南闽，希望他能派个人来接自己。
一切都打点好后，夕云便无甚牵挂地一路南去。
离开方霄云，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然而出逃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被人跟踪了。
刚开始她以为是方霄云找到了她，然而过了几天那些人都没有任何行动后，她就确定是另有其人了。
毕竟方霄云绝对不会放任她走。
夏日的正午，日头晒得夕云口渴难耐，越往南走，这烈日酷暑就越难捱。
现在已然过了大燕的地界，这意味着方霄云越来越难找到她，也意味着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方霄云也救不了她。
带着这种复杂的念头，夕云不得不更防着那路跟踪的人马，于是接连几天都只行了半天的脚程便歇下，生怕夜色茫茫徒增意外。
然而有一件事她并没有忘记，便是每到一处就要去项风止的钱庄看一下。
于是远在南闽的项风止每天都会接到这样的消息。
“今日方小姐在某某钱庄支取了一文钱。”
“今日方小姐在某某票号存了一文钱。”
“……”
这些琐碎的消息夹杂在一堆重要的情报中被人递了上来，项风止非但没有觉得无聊，反倒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天他照例翻看书案上的情报，却发现唯独缺了方夕云的消息。
他眉头一扬，从架上拿下一个锦盒，他将最上头的那个字条攥着，看了又看。
“今日方小姐在丁泉驿钱庄支取一文钱。”
按照特急情报两日送达来看，这应该是三日前的消息，项风止将纸条放回盒内上了锁，不管前厅内站着的几位老者，直接往外走去。
“备马，去丁泉驿。”
此时，距离项风止几百里外的方夕云刚刚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被人算计了。
跟踪她的那对人马终于下手了。
接连赶了几日的路，现在被人用马车载着，她舔了舔嘴唇，舒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