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鬼啊--70 见鬼

正文 有鬼啊--70 见鬼

睡到后半夜,王亚芝忽然惊醒,空调安静,只有些许低低的运转音。

视线愣愣盯着床边小桌,一时弄不清自己在哪里,她举起空无一物的手心,那朵灿然奇花,梦境中成了诛仙灭鬼的神兵利器,横扫三界,尸山血海。

无坚不摧,名为金刚,而鲜血蔽日,是为永夜。

后背冷汗浸润,雨点击在铁皮屋顶上发出的一片叮咚,几分钟后,才终于拉回现实世界的存在感。

踩上客厅冷凉的磨石地板,王亚芝给自己倒了杯水,近来这些越来越频繁的诡异梦境到底代表了什么含意?她怔怔陷入思绪。

不知多久,忽然一阵断续的动静,飘飘荡荡,似远似近,她微微一愣,退去的冷汗再度爬上背脊,那是哭声,而且很清晰,她掐了掐自己的腿,不是幻觉,顶楼只有一间屋,三更半夜绝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

声音近在咫尺便在廊檐底下,开窗便能瞧见,王亚芝抖着手,几度迟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猛然拉开客厅的玻璃窗。

一个小身影蹲在屋檐下,地上都是雨水,她定睛一看,扶着窗的手霎时微微颤抖起来,铁皮屋檐边装了个小灯,晕黄却足够明亮,而那个孩子,没有影。

“姊姊.........”

声音稚嫩却不似实体般笃定,直接作用在脑海中令人有种奇异的空洞感,她骇得无法动弹,心脏狂跳,想起第一次电梯惊魂时,也有个声音这样叫她,当时甫冲出电梯便遇上了潇洒,之后,种种怪事发生都有他在身边,然此时此刻,她只有自己一人。

王亚芝僵着身子,小身影缓缓动了动,似乎正要抬起脸,通常恐怖电影里接下来这一幕都是最可怕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比想像中镇定。

冷静点王亚芝!她试图令自己鼓起勇气。

想起过往经历过的种种,区区一个小鬼有什么好惊的?

“不准吓我!”,她猛然暴喝,记得潇洒说过,鬼怕凶的人,尤其是凶的女人。

只见那个没有影的小身影直接被这声大吼震出廊檐,在雨幕中翻了好几个圈,最后狼狈地趴在天台的花盆边,没有想像到的画面令她愣在了当场。

他缩着身子,不敢再靠近,但哭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王亚芝被自己这声怒吼的威力给吓了一跳,难不成之前潇洒老说给她灌特异功能还真有效果?

那孩子看上去不到十岁,有限的灯光下,一身是附近小学的制服,心底忽地有些不忍。

“喂!”,过了几分钟她决定开口,现在这情况也不可能回去倒头大睡,哪里睡得着?

“喂!细路仔,唔好喊啦(别哭了),搵我做咩(为什么找我)?”,这么弱的小鬼也不像是能找麻烦的。

抽泣渐渐收起,孩子抬头的瞬间,王亚芝下意识地握紧了窗框,然而那只是一个略为苍白的小脸,没有什么恐怖的景象,他双眼通红,似乎还有些怯怯。

“姊姊,你可唔可以帮我搵我老豆?”

这声音确实耳熟,她几乎能肯定这就是当初在电梯里找她陪玩的那个小鬼,王亚芝莫名其妙,见他蹲在滂沱大雨里,身影轮廓模模糊糊,也许鬼不惧水,但这画面看上去实在令人不忍,她鼓起勇气,指指屋檐,“你先过来。”

小孩缩在花盆边不动,王亚芝好气又好笑,是谁怕谁啊? “过o黎啦,我不会吼你,“

片刻后,他畏畏缩缩连走带飘挪到屋檐下,圆圆的脸,还是个小肥仔,“为什么来找我?”,她又不是通灵天师,王亚芝大着胆子,第一次真正与鬼对话。

“我唔知啊,我就感觉你这里安全些,以前嗰度有个大哥哥好犀利,恶鬼都不敢靠近这里,最近好多人都被吸走,老豆唔见咗(不见了),我好怕啊,”,小肥仔说着又要扁嘴,一番话却听得王亚芝云里雾里。

“你老豆系边个啊(你爸爸是谁)?仲有,大哥哥又系边个?”

“我老豆啊,大厦管理员渠叫黄田安,大哥哥?唔就系以前同你住一起嗰鬼哥哥咯。”

“等等,你老豆系黄伯?”,平安大厦确实有个夜间管理员姓黄,但他看上去都七十多了,孩子才不到十岁?但小孩肯定地点点头。

“鬼哥哥又系咩意思啊?”,对他后半截话王亚芝更是迷糊,和自己一起住的不就是潇洒?

“就系鬼哥哥啊,渠真的好犀利,以前整栋大厦里的厉鬼都被他吃了,喔,深水埗周围同埋油麻地的厉鬼几乎都被吃了,偶像啊,我以后都要同他咁犀利!”

王亚芝傻了半晌,脑子突然打结,一时之间消化不了,“他........他是........鬼!?!?”

小肥仔一脸莫名其妙,“姊姊你唔知吗?大哥哥是我见过最强的鬼,我老豆话,都系渠见过最猛慨鬼!”

“连黄伯都知潇洒是鬼!?”

小肥仔再度肯定地点点头,一副她为什么要一直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的神情,“不过,最近地下有怪物,好恐怖,好多我识的阿姨,叔叔唔见咗,前晚,前晚老豆唔见咗........我找不到,我好惊(怕)啊......“

他说话不清不楚此时又哭起来,大方向王亚芝是听明白了,不过她还处在上一个震惊之中,

潇洒,是鬼! ? ! ?

怎么可能,他有身有影,能吃能睡...........不对,他似乎从来不睡觉,也不喜欢晒太阳,现在想想,许多地方确实奇怪,但那些难道不是因为特异功能的缘故吗?

隔日,王亚芝仍处在神思迷惘之中,早上醒来自己依旧好好的睡在房里,但昨夜她记得自己明明后来是睡在沙发上的,难道关于那小肥仔鬼的事又是场梦?

她是有些奇怪,似乎是有段时间没看见黄伯了,问了值班的保安旭仔,那小子竟然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什么黄伯?他上工几个月都不知道有这个夜间保安,王亚芝赶着开会没空问清楚,心底却留着这股疑惑挥之不去。

查隆基金会的请柬一大早已经放在办公桌上,这年头还用实体请柬的极少,不过信笺精致用词礼貌,倒显得庄重,明日下午约在查隆基金会香港办公室,地址是飞鹅山道,那里应该没有写字楼才对。

晚上回到平安大厦,照例是空无一人的保安室,王亚芝本想等一会儿看值班的人是谁,顺便问问黄伯的事,然而站了半晌也无人,看了看一楼商店街,还有些铺面未打烊,刚搬进来时那种莫名其妙的阴冷跪异,却似乎不复存在。

她不禁想到昨晚小肥仔黄冬冬说方圆几里的厉鬼都给潇洒吃了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想想,那家伙没事总爱待在天台上,问他做什么都说食宵夜,似乎.......真有可能,

而且,是鬼便不会再死一次了吧?

想到这荒诞的逻辑,王亚芝却感觉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心情蓦地飞扬起来。

第一次遇见他就将他看成了诈尸的鬼,难道真的捡了只猛鬼回家?等沉非明那家伙出现,她要好好问个清楚,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强台多玛确定扑港预计午夜登陆,此刻天际线却很清爽,丝丝橘子汽水颜色的霞云点缀海平面,王亚芝开车由中环过海,今日对方亲自打电话确认是否维持原定行程,她心底着急与那个查尼坤先生碰面,便说无妨。

延飞鹅山道蜿蜒而上,地址上的目的地是一栋能俯瞰正个九龙半岛的大别墅,怪了,还真是巧,她瞥瞥嘴,记得齐乐去年似乎也在这附近买了物业,什么与影坛巨星林大美人做邻居之类的八卦新闻。

大厅内,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挑高壁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真丝泰式卧佛刺绣,下午的阳光透进,整个空间令人心神宁静,丝毫感觉不出预报中稍晚就要发生的天气变化。

王亚芝一颗心缓缓提起,手心发凉,脑海细细描绘那人印在记忆里的形象,思来想去,除了肤色与细微的年纪差异以及气质,那查尼坤先生真的与潇洒仿佛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一个人在两个不同时间节点的模样。

”王小姐,你好。”

低沉的声线立体而突如其来,震在耳膜,击在心上,几乎立时便让她起了一身鸡皮,循着声音转过身,这个瞬间,王亚芝眼中依旧忍不住带上了希冀。

“潇洒?”

男人穿着泰式常服,精细的丝绸依旧镶着华贵宝石,他的目光极有穿透性,带着探寻,“抱歉,我没听清,王小姐你说什么?”

她心底一紧,眼神蓦地飘开,面上假装无事,“我......我是说呃.....幸会,唔知查尼坤先生找我是什么事?”

他微微一笑,“请坐,不要拘束,我只是出于好奇想见见翡翠之灵选中的有福人,毕竟我从未真正见过这样的事。”

“不知,王小姐出生时是否有异象?”

王亚芝愣了愣,“这............“,自己的出生普通至极,从来也没听家人说过些什么。

“唔好意思,是不是太隐私了,抱歉,”,那男人见她迟疑,立时笑了笑,云淡风轻没有丝毫尴尬,

“我们基金会为了促进佛学交流和慈善,近来计画联合港岛和泰国本地的艺人合作拍摄一部公益短片,这件事,我想王小姐也许能给我些建议。”

王亚芝随意答了几句,寻了机会转回话题,“想来查尼坤先生对佛学有很深的研究,请问您对轮回转世有什么看法?”,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笑着起身,闲散地踱到落地窗边,阴暗绵长像道漩涡,王亚芝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王小姐的问题是世间的终极疑问,恐怕我也答不上来,佛曾预言如今正是末法,既有秩序崩坏,也许对人对鬼来说,都需要一个新秩序。对比西方宗教提出启示录概念,用末日与末世审判来约束人们在末法时代的恶念,我个人更倾向在既有的生活中建立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当然,这只是我的愿望。”

他扫过来一眼,唇边带笑,“关于轮回,佛教讲求精神升华,唯有升华的灵魂才会在轮回中向上,最终达到天人的境界,否则便是在苦难中不断重复过往。佛法便是教人跳脱这无尽的轮回痛苦。可惜道理平铺直述,若无人引领,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目光里隐隐有簇火焰,她心底感到一股毫无来由莫名其妙的不喜, “那朵奇花,什么翡翠之灵的是什么?还有对人对鬼的存在,查尼坤先生有什么看法?”

“相传远古时期,文明曾多次毁灭,不少灵体依托于灵石之内避灾,久而久之,那些灵物却无法逃离,最终在漫长时光之中沉睡且磨灭,形成绚烂的结晶,也就是翡翠的由来,我们那里相信有些灵体虽没了意志,却还剩纯粹的精神力,这样的东西对人大有好处,你可以视为一种祝福。

而鬼........“

他走向王亚芝,阳光描绘着男人疏朗的侧颜,如同梦中他坐在篝火边一明一暗的脸,她心脏一跳,依旧忍不住这容貌带来的震动。

“王小姐见过鬼吗?”

真算起来,见得不算少了,她心中苦笑,”....算是吧,”

“鬼物没有阳身,气场对活人无益,若不介意,我想送王小姐一个小礼物当作见面礼。”

他摊开掌心,是一个精巧挂链,还没等她说什么,男人的气息蓦地笼罩住她,手臂不松不紧地圈绕着王亚芝,骤然拉进的距离令心脏狂跳,明知他不是潇洒,这个瞬间她却留恋于这陌生又熟悉的温度。

王亚芝握着玉佛牌,脸忽然一热,男人在她耳际极轻地吸了口气,“王小姐,我感觉,我们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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