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刚好瞥见师无彦唇边掠过一丝浅笑，随即这笑立刻多了抹被当场抓获的讪讪。
“咳，这蛇精原是榣山下的乌梢蛇，因日日听榣山神君讲经论道开了智，修炼成精。只可惜杂念太重，盗走榣山神剑私逃下界，与凡人结婚生子。但那凡人却是个不安分的，四处拈花惹草。蛇精一怒之下将那男人连同一村几百户杀尽。带着幼子盘踞此地，专吃过往旅人。”
师无彦顿了顿，继续说道：“贫道游历四方，途经此地，见妖气冲天，问了附近居民才得知，方前来捉妖。至于后面的事，虎姑娘都看到了。”
“他日虎姑娘若有差遣，只管到扶微宫找师无彦，贫道万死不辞。”向容瑛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容瑛急忙上前阻路。
两人挨得极近，低头可见老虎精那两扇沾染水珠的浓密长睫，以及一节白皙挺翘的鼻子，下方是女人湿润艳红的嘴唇。视线立刻像被灼了一下，他匆忙倒退一步，眼神垂向身侧荒草，几秒后方稍微抬起脸颊，却仍是不敢直视她眼睛：不知虎姑娘还有何指教？”
“师道长又本末倒置了，你指教我还差不多。”她提醒道：“又忘了吗？我是来报恩呀，恩没报到岂能走？”
师无彦嘴唇一动，容瑛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忙补充道：“我非这么做不可，否则不能成仙，太白金星早有嘱咐。”
万般劝解化作一声长叹。
“随便你。”
他丢下一句，迈开步伐向山下而去。
山下聚了不少居民，都是被蛇精母子毒害的当地苦主。师无彦甫一出现，众人都像见了亲爹似的把他包围，七嘴八舌询问，待得到蛇精已死的消息，高兴得差点没举起人抛上天。
感谢之辞说了几箩筐，村长盛情邀请至家中摆宴。师无彦拒绝了，说这是道家的职责所在，当即就要走。
村长苦留不住，只得令年轻人抬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箱黄金——本想留着吃过宴席再给的。
满箱金条熠熠生辉，师无彦只淡淡瞥了一眼，就令村长盖上收好，抬步离开。
容瑛跟道白光似的刮过，居然让村民抓了个正着，她诧异的看向抓住自己衣袖的汉子。
那汉子即刻松手，眼神也很规矩，道了歉。
村长捧着几根金条上前，又替那汉子再次道歉：“村汉鲁莽，望姑娘别计较，他并没有恶意。”
“姑娘是道长的朋友吧？他什么也不肯要，我们心里却很过意不去，这几根金条说什么都要请姑娘带给他老人家，拜托了。”
几十条汉子齐齐躬身。
容瑛抓了几条匆匆跑出去，眼睛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就怕一个错眼就找不到了，道士腿脚太快，一心想摆脱她。
“师道长，师道长，等等我……”
容瑛叫他，金条递过去。师无彦拿了反手往身后一抛。
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准确无误抛到那些村民里。
无所谓，反正她送到了。
“师道长，去哪里？你骑我啊？”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师无彦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微妙，他惊讶的看着容瑛，竟像是不知如何对答的样子。容瑛瞬间反应过来，一拍额头，懊恼道：“啊呀，怪我没说清楚，你瞧。”
她化成原型，一头威风凛凛吊睛白额大老虎，嗷一声地动山摇，每一根毛都透出意气风发，虎嘴一张一合，声音倒还是原来的，娇脆动听：“师道长来啊，我驮你。”
这场景相当诡异且喜感，但他脾气好没有当场笑出来，“多谢虎姑娘，但贫道苦修，习惯靠双脚行路，姑娘还是收回法相吧。”
“哦，好吧。”
虎尾瞬间蔫答答垂在地上，语气透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不是她自夸，当年她可是虎族跑步健将。闺蜜狐狸精也说了这叫前途光明，以后在天庭不愁没岗位了，可以当坐骑、铺兵什么的。那会容瑛特别高兴，也没问她为什么自己就非得是代步工具，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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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了一天路，终于在城门落锁之前抵达下一座城池，寻店投宿。
容瑛自微时修到如今一千年，却是不曾踏入红尘，因为山里好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爪子拍水这个游戏她能玩一整天。如今才然窥见凡间一角，顿时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么孤陋寡闻。
是以当街边店门口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只对师无彦挥舞彩帕，殷勤招呼他进去玩乐时，即便被众人冷落，容瑛依然觉得十分有趣，径自走入店中。
灯火煌煌，彩丝飘飞，各种绚丽色彩撞入眼底。大厅里男女相携而过，言笑晏晏。女子们衣饰单薄艳丽，具有别样美感，要是胭脂气再淡一点就好了——她已经打了三个喷嚏。
不过瑕不掩瑜，是个投宿的绝佳场所。
刚想出去把师无彦叫进来，转头才发现他早已站在后面，只是不知为何脸色格外阴沉。
容瑛以为他走路太累才这样，没往深处想，欢天喜地迎上前，“师道长，这里不错，你就别找了，咱们就在此凑合一晚？”
师无彦揉了揉额角，一声不吭拉着她往外走，惹得众姑娘侧目而视，指指点点。
仿佛逃离命案现场般急切，直到把那灯火通明的所在远远甩在视线之外，师无彦才敢松手。
“师道长，到底怎么了？那地方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惧怕？”容瑛无奈的揉了揉让他攥得酸疼的手腕。
师无彦抿抿唇，迟疑道：“莫非虎姑娘没踏足过凡间？”
“嗯，是啊。”容瑛一脸纯洁。
好吧！
他深吸一气，说：“以后碰见这种地方要远远避开，那是女子卖笑的场所。”
“也怪我走岔了路，”他依旧在前面带路，“走吧，我知道哪里可以投店了。”
正经店铺灰扑扑，全然比不上方才那里。但是师无彦喜欢，容瑛也不好挑剔。
师无彦要了两间房。用餐沐浴后看了两页经书就早早上了床，因为要赶着把榣山神剑还回去，保持每天都有力气赶路。
或许白天美女变老虎的印象太深刻，这晚他梦见一个，男人蹲在草庐前撸大猫的画面，远处山峦起伏，门前一条瀑布自山崖垂下，如白龙奔腾，激起轰鸣之声。
柔软温暖的触感透过那男人的双手传来，真实得好似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尽管师无彦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男人。
大猫在他手掌抚摸下舒服的眯起眼睛，咕噜噜叫，尾巴甩来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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