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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振袖，衣服的布料绸缎，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光滑，哑光，纹理微不可见。
庄严，传统，正式，肃穆。
我抹掉脑海里蹦出来的词语，对镜子笑笑，而镜子里的人也随之微笑起来。
……
我打开手机用语音给横刀一斩留言，“没必要提醒我面对现实，我一直很清楚现实是什么，不需要你来回絮叨。”
对面显示“Loading……”
[只是件衣服，你想多了]他回复道。
[不，你想让我提前适应]我揭穿他。
这次的“Loading……”断断续续了好几次。
横刀一斩回复：[微流汇聚成河，海却不因河水停注而枯竭，活的简单点不好吗？]
活的简单点？然后被你吊着鼻子走吗？
最可怕的控制就是思维控制，我都已经懒得吐槽了，[你带别的衣服了吗，papa]
[……]papa？横刀一斩心好累。
我换回校服，几分钟后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更衣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一套黑色的制服，相比较而言，风格比较轻松。
“快走，老男人不要站在女子更衣室门口。”
“？关键是你个小平板有什么好——哎呦！”
懒得理他！我关上门把衣服抱走，换好后直接打开浴室旁边的窗户跑了——
13号正好等在教学楼西南门，隔着很远我就看到了他，他正低着头看手机，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了高马尾，在身后被风扬起，像一束半透明的黑纱。
乍一看真的很像哪家的大小姐，不过等离近了——就会发现这位古典风的“大小姐”穿了一身随心所欲的运动服，那花花绿绿的色彩搭配，实在是过于潮流……
难道这年头的男孩子都喜欢穿红鞋？
吊哥也有好多红鞋，还是板鞋！绿谷比他更狠，绿裤配红鞋！但是他俩都不如13号老师狠，红鞋也就算了，还要镭射加荧光！
……是我输了，不如他们骚气。
“……嗯？”13号回过头，“已经换好了吗？刚刚还在和前辈说不用那么正式……”
这根本不是“正式不正式”的问题吧？我看了眼他脖子上挂的无字玉牌——保平安的？
于是13号也扫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牌，“带这个主要是为了祈求平安……虽然说我身为英雄不该迷信鬼神，但若是身边发生些不好事情，更可能会累及到旁人。”
……这个解释，我只能给99分。
——因为葬礼穿红鞋，还要扣掉1分。
地铁转乘新干线，我跟在13号后面，一路无话，下了车还在地铁口买了包海苔——反正是他自己说的不用太正式，那就当做出去玩呗？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御岳山，主要是因为小时候对神社什么的也不感兴趣，感觉那些“时代的遗留物”老旧又阴森，就连祭祀活动也只是走个形式，浮于表面，远没有现代那些“XX祭”好玩。
13号并不着急，作为最终目的地的神社坐落在在海拔920多米高的山顶，哪怕平常也接待游客，但可供选择的交通工具很单一，只有自驾或者铁轨，但是对于职业英雄来说，爬到山顶只是微不足道小事。
当然，对我也是。
“我小时候喜欢站在那里看底下的东京，夜景很繁华，后来就把事务所建在了记忆里最璀璨的那处，却发现身处其中和单纯旁观的感觉，完全不同。”13号说。
我“嗯”了一声，但没接话。
毕竟我总不能说：“是的，横滨的夜景也很繁华，半夜从上面往下看，最闪烁的那一片街上不仅灯红酒绿非常美丽，还站满了衣着暴’露的小哥哥小姐姐。”
……
=_=
道路宽阔，沿途密布树林，丛丛植被粗看相似，细看又很相不同，我基本都叫不名。
“怕虫子吗？”
“不怕。”
一问一答后，13号带头跨过马路，往杉树林里面走去，积满树叶的石头底下真的有很多虫子，我甚至还看到了足足有手掌那么长的花蜈蚣……不止一条，爬来爬去。
为了避免鞋底爆浆，我飘了起来。
突然有只松鼠从树干后冒出来，灰色的毛，黑漆漆的小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它抓了抓脸，一跳，逃走了。
“这里的野生动物很多。”
13号也看到了，他抬头看着那只松鼠消失空荡处，笑了一下，才又继续向前走。
“只是野鸟可能就有近百种？它们的食物很丰富……地上那些，你刚刚也看到了。”
……所以本质是带我出来爬山的？
我看看脚上穿的小皮鞋——幸好之前临时起意换了身衣服，没穿那套和服，要不……反正我是没法想象木屐“啪叽”踩断蜈蚣，又或者漫山遍野的虫子从天而降，落在裙子上怎么拍也拍不掉……画面感人。
当然，现实肯定不会这么夸张，但就是真的这么夸张了，我觉得我也挺得住。
“嗯？”13号回过头。
我给他看我的手心，“虫子落在头发上了。”
那个笑容真好看，和我或者治崎假装出来的微笑一点也不一样——所以长成这样当英雄是有风险的，太容易被“以身相许”，就比如霍克斯——这家伙的女粉间会内殴，听说她们还分等级搞宅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一直向上，泥土开始变作碎石，碎石间又淌起了水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冲击声，13号掀起了“游人止步”的警戒线，带头钻了进去。
“这是我小时候修炼的地方。”
他走了几步，视线转向瀑布底下，那里有块巨大的圆石，但被弥漫的水汽遮盖了。
“叶冶的孩子会在这里偷偷修炼‘灵力’，也许你也听说过，那是一种在传闻中能见到鬼神的力量……影视作品里很常见，寻常人只把它们当个消遣，但对于小时候的我们来说，灵力就是真实存在的。”
13号说着，转头看过来。
我正好也在看他，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笑意——我猜，也许是因为这段记忆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美好。
姐姐曾经告诉我，她小时候，是真的很想成为一个英雄的，哪怕只是为了母亲的期待，但她也是真的做不到——这也就罢了，偏偏那些有能力、能做到的人，比如波臧兄弟，还整天晃在她的眼前。
“追逐得不到的东西，会非常痛苦吗？”
我询问，虽然接下来的对话方向……可能不是13号约我出来的本意。
13号果然顿了一下，但并没有不回答。
“大概吧，追逐不存在的东西……会非常痛苦，起码对普通人来说，的确如此。”
“得不到的就是不存在的吗？”
我觉得我的疑问可能有点尖锐，但——
“比如，人人都渴望成为欧尔麦特，我从小到大的同学，80%都是这么想的，信誓旦旦的演讲，激情澎湃写作文。但他们真的能做到吗？他们真的做不到，所以他们也就只是说说，从来不会为这件事付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成为欧尔麦特‘这种事是不可能存在的——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得不到会痛苦，努力追逐了还得不到，会更痛苦，那就干脆选择第一种痛苦好了——最起码，那样还乐的轻松。
“只是你做不到而已，并非灵力不存在。”
——所以，能教训我的人当然存在，但一般人做不到，最好也别去试。
——长得好看也没用，撕的你血肉模糊。
提起说教我就烦，袴田维已经惹毛我无数次了，但自己挑的男人对自己逼‘逼个不停，我还能怎样，除了赶紧听完赶紧忘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总是和他吵，关键是吵完还得哄他，真是烦。
——话说，他好像给自己放假放到后天？
——烦啊。
天气太好，也没人说话，我走着神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下水，发出“噗通”一声。
“也算是给你个忠告：不要乱听横刀一斩说话，因为你的任何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但凡是给他当枪的人，我不会客气。”
13号突然在水池边蹲下了，我差点还以为他是被我说哭了——结果不是，他只是蹲下去拔了根草，然后默不作声地编起了草环。
“所以你觉得灵力存在？”他问。
“不知道。”我回答，同时看了他一眼。
“能看到鬼神，有具体的好处吗？”
“典籍上说，人死后都会变成神，不论生前好坏，都会有新的开始。”
13号沉静地说，秀丽的面容上印着散落的阳光，“而拥有灵力的人，能看到死去的人。”
可这是故事啊？
这是我的第一念头。
但是我转念一想……没准是真的，毕竟因为“自己不知道某件事是不是真的”，就判断“这件事肯定是假的”，太自恋了。
“死去的人会和他们说话吗？”我问。
“不会。”13号回答，“神不能与人交流。”
“那他们就站在一边看？比如站在你背后？”
“……大概？”
这个话题没法进行下去了，因为13号一点也不认真，他的表情看着像是在逗孩子玩。
“那怎么得到灵力？”
“它隐藏在人类的身体最深处，只能靠机缘或者毅力去激发它，但很少……”
我向13号靠近过去，他蹲在岸边，背对着湍湍的水流，退无可退。
于是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他的声音果然越来越小，但眼神依旧纯然，仿佛不明所以，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或许还与血脉有关。”
我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老师，请让我探测一下你的身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