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晟还没成婚啊?他都二十五了。”
杨微诧异道。
齐梦妍有些不好意思,她阿兄是年纪大了些,轻咳一声又恢复自如,冲杨微笑得十分甜:“嫂嫂,阿兄在等你呢,你杨家的规矩嫁娶需一心一意,阿兄都清楚,这些年为了你阿兄不知拒了多少好女儿呢?”
“是吗?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呃,嗯,这个,阿兄有国事要理,脱不得身。”
“那他这一心一意也没他嘴上说的那般好听。”
杨微毫不婉转毫无回转的拒绝了。
这话要旁人说,那定是有伤两国和气,但杨微说无妨,杨微自小长在北丹,在她阿爹阿娘庇护下肆无忌惮惯了,当年她阿娘便拒了好几次北丹王妃,她也拒了齐晟好几次,她要答应北丹才奇怪呢。
齐梦妍还欲说些什么,一同的来使已然将人请回,客套道:“陛下见谅,杨女郎乃大周人,女郎婚事北丹绝不干涉,只是公主与女郎一块长大,闹习惯了,请陛下见公主尚幼,不要与公主计较。”
圣上罢罢手,浮了个笑,“岂会?五公主活泼,与朕的安阳倒像,朕岂会同女儿计较哪?”
柳元稹却是不依不饶,又一揖:“陛下……”
“柳相,”萧珩阻道,“昱王尚年幼,且婚事大事不可儿戏,此次出行是为冬狩,如何能仓促定婚事呢?”
“对对,”萧璟举了酒杯往柳元稹那儿去,给柳元稹塞了个酒杯便斟酒,“柳相,冬狩便是冬狩,不谈其他,来,今日本王烈了一头鹿,且先饮酒,等会本王分你一条鹿腿。”
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但经这么一闹,杨微便不再去这等宴会,带着赤那单独用饭,也不跟冬狩的人一块玩,整日骑着马去遛赤那。
这么遛的第三日,赤那不见了。
本来萧璟叫杨微来是想叫她和萧珩和好的,结果闹了求婚那一桩胡闹事,萧璟越发觉得有愧,便请了杨微萧乐萧珩萧歆几个说小聚。
杨微才到,人未坐下,云晚急急忙忙跑来,说赤那跑了。
杨微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冬狩行宫虽不大,但是行宫边是狩猎的山林,便是调动禁军,十天半月也搜不完这山林。
赤那要跑进去,他能找到回来的路?
杨微三个侍女,属云晚最稳重,但她没遛过赤那,不知道赤那穿了小马甲后还能从里头逃出来,真真是急哭了。
杨微知道不是云晚的错,赤那上回逃过一次,她当时没在意,谁知今日会再遇上,便问清了赤那跑丢的方位,驾马追去了。
萧歆也想跟去。
萧歆,年十四,皇后独女,圣上第九女,安阳帝姬也。
杨微入宫就是给她当的伴读,如今萧歆还唤杨微一声杨姐姐。
萧乐把这小妹妹往回搂,“你若去了,回头我得带禁军搜山寻你。”
萧歆羞恼:“长姐!我哪有这般添乱?”
又惊喜道:“那长姐快快领禁军寻赤那吧。”
那小狗子萧歆见过,也玩过,十分讨人喜欢,虽说现在是长得不如以前好看,但也是一条生命呀。
萧珩却拦:“不必,赤那乱跑定会留下痕迹,禁军一拥而进反而会破坏痕迹,她师从斥候,是追踪的好手,寻赤那不是难事。”
姐弟三人正觉有理,萧璟挺住正点头的脑袋,对萧珩正色道:“大皇兄那你去吧,她一个女儿家,若要遇见猛兽可怎么办呢?”
萧乐“啧”了声,顺其自然接了句,“猛兽哪是她的对手?她那一拳头能打死一只老虎。”
萧璟使劲给萧乐使眼色,萧歆看着这奇怪的姐弟,又瞧瞧萧珩,心想杨姐姐可能一拳头能打死一只老虎,可万一要是遇到两只老虎那可不就打不过了么!
于是怯生生的去扯最为敬畏的大皇兄衣袖,睁着小鹿般单纯的眼睛,软声求道:“大皇兄,你派个人去吧。”
“旁人制不了赤那。”
“啊?可是杨姐姐一个人要真遇到老虎可怎么办呀?”
“我去寻她。”
萧歆失落的小脸都来不及转变成惊讶,便见萧珩已然起身,撩开帐门离营帐去。
萧珩走后,萧璟还得意,这回必是英雄救美啦,而后惊觉他大皇兄可是太子,太子!
要真遇上猛兽受了伤,说他们罪大恶极都是轻的。
那可就是国难了。
萧璟把担忧一说,同萧歆一起看向了萧乐。
萧乐略一沉吟,道:“有道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不必过于担心。”
萧璟与萧歆仍一脸疑惑,萧乐继续道:“他这人向来周全,能去必然是有准备的。”
而后顿了顿,目光落在萧璟身上,神情郑重拍了拍萧璟的肩,“若他遇险,你也是皇子,那大周还是后继有人的嘛,哈哈哈哈哈!”
萧璟:“!!!”
这对双胞胎姐弟专门坑他的吧!
萧璟愤然挥袖而去,治军打仗,他长姐数一数二,但旁的,他还是指望自己靠谱些,萧璟去寻了青未翠桐,伺侯太子营帐的人说两人不在,随殿下出去了。
萧璟明白,他大皇兄确实有准备,心里还放心不下,守在了太子营帐前。
萧珩吩咐青未同云晚一块通知众人,又令翠桐传令羽林军,在山脚听令,自己一人循着痕迹进了山林。
山林中,杨微还真遇见虎了。
她寻到赤那的时候,赤那正在一汪泥水潭边抛泥沙,刨的四爪脏污不堪,长尖的嘴巴也一圈黑泥,脏的杨微当场想弃养。
那虎便在此刻跳出,甫一出现,便嘶吼着扑向赤那。
说时迟那时快,杨微飞身而去,手上有件云佳塞的披风,用披风裹起赤那捞入怀里,在虎口夺下赤那。
赤那没见过老虎,被披风裹得又不舒坦,没裹住的后腿使劲蹬在杨微肚子上,欲往老虎跟前凑。
蠢狗,一看就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杨微来不及换抱赤那的姿势,那虎又来,杨微仓皇跃身而起,躲在了一棵树上。
要弄死那虎,即便抱着赤那,杨微也有法子,她有见血封口的毒药,削发如泥的匕首,还有淬毒的银针,关键是她不想伤虎。
虎之所以扑赤那,是因为赤那闯了他的领地,保卫自己领地罢了,她要再杀虎,那跟入室杀人有何区别?
虎是有领地的,只要退出虎的领地,虎便不会再纠缠,杨微不知那虎领地边界在何处,决定领着赤那原路返回。
杨微抱着赤那施展轻功,退得十分狼狈,虎追得紧,她也不能时时躲树上,老虎也是会上树的。
好不容易退到虎不在追缠,杨微松了口气,见虎回身入林,走得远了,方放下赤那,揉一揉自己酸疼的双臂,早知道就不给赤那吃那般多了,重的她!
杨微也不敢乱放赤那,一手拎着后颈,一手摸小马甲,没摸到。
杨微叹气。
要么是方才裹赤那抖披风的时候掉了,要么是留在了进不得山林的马上了。
杨微认命,把赤那再往怀里举,赤那后足未离地,猛然一蹬,眼看便要溜走,杨微倾身去抓,赤那抖着身体使劲儿折腾,终于把杨微也折腾倒地,一人一狗滚在了地上,滚进了半干不湿的溪水沟里。
好消息是,杨微又拿披风把赤那裹住了,没沾上泥,坏消息是,她后背裙裳全浸泥水里,没一块布角是干的。
杨微就这么坐在泥水里,把赤那放在沟边干净石头上,拧着狗脸训骂。
萧珩找到杨微时,杨微正拧狗耳朵,拧得重了,赤那经不住疼,尖细得嗷了两声,杨微到底不忍心松了拧耳朵的手,在狗脑袋上重重拍了几下。
“还敢不敢乱跑,再乱跑叫老虎吃了你!”
赤那低下脑袋,双眼却稍稍抬起,大大的圆眼睛露着怯意悄悄看杨微,见杨微眼神落下,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便慌乱低下,这般湿漉漉怯生生的眼神,当真是比孩子还要单纯。
杨微的掌拍下,落到狗脑袋上却换成了重重一揉。
算了算了,一只小狗懂什么,还不是她没看好么。
“今日不打,往后他还能再乱跑,跑进了龙潭虎穴你救都救不回来。”
萧珩站在溪沟另一侧,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少女与狗。
杨微把赤那往后一栏,萧珩要出手,赤那肯定没命了。
“殿下怎么来了?”
“从你马上取的,”萧珩瞧了眼裹得严实的赤那,递上小马甲,又低头看杨微,这狼狈的……“给他穿上,把你衣裳脱了。”
杨微:“……”
如今九月,深秋初冬时分,天黑的早,天气也凉,在山林里更是寒冷非常,杨微先是躲虎出了一身汗,如今这般坐着骂里一通赤那,后背又湿透,确实难受,但要她脱衣服怎么行?
要她裸着走回行宫吗?
那也太便宜行宫那帮人了!
杨微去给赤那穿小马甲,并不理睬萧珩。
萧珩朝天射出信号箭,丢下弓箭跨过溪沟,俯身蹲下按住杨微双手,替杨微给赤那穿好小马甲,后将绳交到杨微手里,又扶起杨微,眉头紧蹙扫过杨微这一身泥泞。
“我不……”
杨微欲争辩,一阵山风吹过,冻得她浑身僵硬,此刻,杨微察觉到了冷,好似浑身的热气在后背被源源不断抽走,冻得她脑中阵阵一抽一抽的疼。
糟糕,这是要发烧的前兆。
萧珩并不说话,动手给杨微解衣裳。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杨微抬手欲推开萧珩,却见自己满手污泥,萧珩却一身干净,下意识将手收回,脚下往后退去,萧珩捉住杨微手腕,另一手继续解衣裳。
“萧珩!你放开!”
“这身衣裳不脱,你能走多远?”萧珩捉紧了杨微的手,解衣裳的速度一点也没放下,“你要病倒了,就让你的狗崽子留在这山林喂狼。”
杨微已被剥的只剩里衣,更是冷得牙齿打颤,举着脏污的双手,瞪萧珩。
萧珩摸了摸里衣,只稍稍有些湿,再脱不便,只能将就了,便解下自己披风把杨微裹了严实,又取出一方帕子细细把杨微手上的脏污一点点擦抹掉。
杨微牵着赤那,裹紧披风欲走回去,萧珩忽然蹲下,捉了她的双足,把湿透的足袜脱下,在杨微愣神间,把杨微放在了干净的石块上。
萧珩就这般蹲着看赤那,一手拎住赤那的后颈皮,冷森森威胁:“你要再敢捣乱,看她能不能护住你。”
“萧珩你凭什么威胁我赤那!?”
杨微真想一脚把萧珩也踹进泞泥的溪水沟里去!
萧珩站起,又黑又亮的眸子紧锁杨微,忽然说:“杨微,我娶定你了。”
杨微欲骂,人一轻,被萧珩腾空横抱在怀中。
“牵好他,他要再跑,我不会管。”
说着,萧珩便往山下行去。
杨微拽紧手里绳子,心里巴巴祈祷赤那可千万别再跑了。
萧珩抱着杨微走了一段,穿过那段杂乱的路,便见着杨微的马,当时杨微急着找赤那,故而施展轻功一路寻来,这马在这儿想来是萧珩骑来的,以萧珩马术走这等山路也不是难事。
萧珩抱着杨微共骑一马,仔仔细细把杨微从头到脚裹得严实,杨微手里依然牵着活蹦乱跳的赤那。
杨微想了又想,同萧珩商量:“不回行宫了吧?”
“回。”
杨微仍是被萧珩横抱于怀里,此刻,她抬头,目光从萧珩的下巴挪向萧珩的俊脸,天色大暗,昏暗中萧珩的脸都有些模糊,那等坚决却是夜色都不能遮掩。
她这样被萧珩抱回去,闺誉,连带杨家的名声都掉进金水河里了。
算了算了,他是太子,他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杨微往萧珩温热的胸膛靠了靠,疲累又昏沉的闭了双眼。
大肉倒计时,还有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