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灏没联系过宋珉佳，宋珉佳也一直没打电话过去。
现在的情况超出答题范围了，宋珉佳只想逃避。
然后，就一直拖到了陈曦他们约定的时间。
这回宋珉佳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虽然不是过于华丽，但好歹还是把自己拾掇了下。她把头发紧紧的扎了个马尾，穿了一身黑色的小香风套装，描了个淡妆，挎了个小包，踩了双不太高的高跟鞋，披上她不苟言笑的皮。整个人看起来跟个电影里的大哥大旁边的女精英一样，禁欲得很专业。
这次见面的地方倒是高级了许多，在一家中式会所，陈曦开车来接她，在车上陈曦特别嘱咐她，“到了地方别乱说话，这次要见的人不是一般人。”
别乱说话，是指说什么呢？何冰没和那边的人说宋珉佳的事，现在要见宋珉佳的是西边的人。那西边的人知道宋珉佳要找的本来不是他们吗？
这些人脑子真好使，局面这么复杂了都还能乱中有序，佩服佩服。宋珉佳只觉得自己此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几天宋珉佳一直在理这团乱麻：如果何冰这次联系的人不是宋志国原来接洽的人，而是西边的人，那么也就是说何冰本来是打算以宋志国的死为契机，跟原来的那边的人瞒住C线。就那天林灏的话来看，C线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甚至他们本来也就打算放弃。那何冰想要瞒住宋珉佳也就不是什么难事。本来也是，现在根本就是钱多货少，多一条线少一条线，对那边的人来说无所谓，只是苦了他们这些“中间商”。
第一个问题是何冰作为一个有抱负心的经销商，究竟是之前就和西边的人拉上了伙？还是宋珉佳刚好横空出世，才让何冰有了想要脚踩两条船的想法？
宋珉佳回想林灏的那天的话，听起来像是他们早就知道何冰和西边的事情，宋珉佳中途插了一脚，看在宋志国的份上，好心提醒了宋珉佳。所以应该是前一种可能，然而宋志国究竟是什么角色，能让林灏他们在这种时间出言提醒。
不过现在何冰把自己推出去，不仅能减少和林灏他们那边的冲突，他还能坐收一条成熟的线的分利。
宋珉佳心想，自己还真的是好用，至少在何冰这里，她价值可大了，不像某个人，年纪轻轻就瞎了。
第二个问题是那天宋珉佳提出了利用自己的计划，可林灏根本没联系她，是继续看在宋志国的面子上，不牵扯她？还是林灏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觉得她一个小虾米就是找死？或者是那边的人早就有计划了，根本用不上她？
无论是哪一种，宋珉佳都得主动出击，她必须得提前站好队。何冰今天能如约让她见那边的人，就说明他还没发觉自己已经露出马脚了。而林灏他们却是连宋珉佳这种小角色都知道的。
腿要抱粗的。
下车之后，她借口要去洗手间，发了一条短信给之前林灏联系她的号码，是地址。
忠心耿耿的前提是万事得提前打招呼。
从洗手间出来，陈曦把她带进了一个包房，除了何冰之外，房间里还有四五个人，不过这些人中坐着的人就一个，宋珉佳猜想，这位估计就是西边的管事的了。
“李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老宋的女儿。”何冰站起身来，招手让宋珉佳过去。
“我倒是没想到，宋志国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啊。”那位李哥年纪看着挺大的，身材滚圆，满面油光，说这话的时候戏谑得很，宋珉佳听了直犯恶心，但还是得接住话茬，“李哥过奖了。”
何冰又说了两句，李哥让大家都落座了。
宋珉佳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虽然记挂着林灏的回复，但是现在这个场合明显没什么机会让她拿出手机来查看。
何冰陈曦和李哥打着哈哈，宋珉佳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留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妄图抓住一切线索，顺藤摸瓜抓住能在林灏那里献殷勤的消息。
“小姑娘啊，我听冰爷说，你手里现在还有几箱货。”那个李哥终于把话头牵到了宋珉佳身上，“这些货都是你爸爸留下的？”
被点到名的宋珉佳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得装出从容的表情来，她看向何冰，何冰笑着朝她点点头，“珉佳啊，你把你的情况给李哥好好介绍介绍。”
“我手里的确还有六箱货，上次我就和冰爷说过了。”宋珉佳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她必须藏住自己的焦躁，“这些货都是宋志国写在日志里的，本来是该给买家送过去的，但是我给买家打了招呼，要是他们想有持续不断的货源，这批货我就给不了，退了定金。上次我就和冰爷说过了，这六箱是我的诚心，要是真能做成生意，全都孝敬给冰爷。”
转移视线，是宋珉佳的生存法则之一。
“哦？”果然李哥就把视线转到了何冰身上，“那可得恭喜冰爷啊。”
“哈哈哈，李哥说的什么话啊，这可不仅是珉佳的诚心，也是我的诚心，干我们这行的，不都得靠着李哥你们才能扶摇直上。”何冰接过话，“要是真的谈成了，这六箱货我亲自去走，全都孝敬给您。”
果然，中间商没啥好结果，宋珉佳故意点出有六箱货，就是想看看这些人怎么分赃，现在看来，何冰在这个李哥面前真的一点地位也没有，这也就说明了这个李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正中下怀，越不简单的人越有分量，越能在林灏面前证明她有多好用。
“走货就不用你走了，我不要钱，我只要货。”李哥看起来心情很好。
“要货？”宋珉佳虽然手心直冒汗，但还是得努力演戏，她装作不解的轻声发问，然后殷勤地拎起水壶，往几个男人的茶杯里续水，“李哥您那儿也缺货了？”
循循善诱，宋珉佳生存法则之二。
“你看看，果然是宋志国的女儿，精明得很。不过小姑娘啊，该管的事管，不该管的不要管。”李哥的表情从调笑渐渐变成了严肃，“我老李做生意从来都讲信用，该给你的货你自然就有。小姑娘啊，千万记住了，做人啊，可不能故作聪明。”
最后一句话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即使尾椎骨发麻也可以面不改色，宋珉佳生存法则之三。
“珉佳就是一个小姑娘，啥都不懂，话也不会说，李哥您千万别跟她计较。”陈曦忙出来原场道，“我们冰爷诚心诚意想和您做生意，也是看在以前的情面上想帮帮这个小姑娘。可我们冰爷太忙了，珉佳一直是我来负责的，您看，她这嘴笨，也是我没好好教，我这敬你一杯，向您赔罪了。”
陈曦端起茶杯，朝宋珉佳努了努嘴，宋珉佳立刻会意，也端起自己茶杯，“我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多，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多多体谅。”
这一局棋看似是指点，实际上就是为了给宋珉佳一个下马威，要她好好听话，让她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但这一来二去，宋珉佳也从中咂出了味来，李哥是知道何冰和林灏他们那边的事的，既然知道还敢来做生意，那就是还有点底气。
之前宋珉佳害怕的是林灏他们过强，根本不需要自己就能轻松搞定西边和何冰的事，但现在看来，自己肯定是有发挥余地的。
想到这里，宋珉佳不禁心里一松，给李哥赔罪的笑脸也带上了三分真心。
宋珉佳没反骨，之后的内容就变得轻松了许多，大概就是暂时敲定了这笔生意，但具体的细节何冰和李哥慢慢谈的，至于那批货，李哥的态度倒是有些着急，想要宋珉佳能尽快安排。
“李哥您要，我肯定会尽快联系手下的人，让他们送来，不过……”之前被“指点”过，宋珉佳现在只好装作苦恼，“冰爷也知道，我现在刚当上家，好多人都不服我，恐怕这沟通还是得费些时候。”
这话半真半假，何冰也是聪明人，这批货暂时不到对他之后谈细节也有好处，他便接话说，“李哥，我们这些前辈总得给新人一点时间慢慢成长。”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离开茶馆，陈曦送她回家，一直等到开门进了出租房。宋珉佳才大口喘气，把西装外套脱下，把衬衣纽扣解开好几颗，脱了鞋也顺手把裤子也脱了。初夏的天气不算热，但是紧张感让她全身冒了一层薄薄的汗，解放出白皙笔直的双腿，她直接光脚走向沙发。
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她坐到沙发上，一手拿出包里的手机，一手伸进衬衣解开了胸衣，松懈下来的第一秒，解开的领口又往下移了一点点。
宋珉佳发出的那条短信，没有一点回音。
细碎的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中照进来打在宋珉佳胸口，她闭上眼睛，把整个人完全陷入沙发里，她觉得自己有好多事要做，好多话要说，但是林灏没有回音，没有入口给她突进，所以她全身斗志都散了。把手机扔到一边，彻底扯出胸衣随手一扔，她累了，连抬手都觉得没力气。
她想，这个林灏真的不靠谱。
“脱得挺干净的。”
宋珉佳倏地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彻底将窗帘缝隙的光挡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模糊得不能再模糊。
是不靠谱的那个人，他一只手指勾着还带着体温的白色蕾丝胸衣。
宋珉佳觉得神奇，明明还不是夜晚，怎么两眼在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