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05年的9月，天气晴，开学第一周。
林泷因为许姜弋交空白作业连续三次被Miss王喊去办公室谈话，决定下次收作业时顺手把许姜弋的作业写上。
她抱着王女士刚批改完的练习册往高一一班的教室走，作为以中考英语成绩满分入学一班的学生，她在开学第一节班会课上，被英语老师兼班主任直接委任为英语课代表。
说实话她有点烦，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还要管别人。
学习差爱打架偏偏家里还有钱有权的代表许姜弋，被分到一班这个遍地学霸的地方，一班的班主任王云娟也是很头大的，校领导明确表示希望在期末的时候要看到他的成绩提升，愁得她头发比平常多掉了几根。
于是排座位的时候除了考虑到身高的问题，特意把林泷安排在了许姜弋的前面，并且暗暗表示希望她在自己学习进步的同时也能帮一下落后的同学。
林泷委婉地表达了秦晋也许更适合这个互帮互助的角色。
秦晋是她的同桌，中考以铜川市状元的成绩升入一中，最重要的，他和许姜弋关系好像很不错，所以说，就让他们哥俩好的互帮互助好了。
Miss王说秦晋同学的学习方法不适合许姜弋同学。
林泷想起黄一宁常念叨的脏话，心里啐了一句，神他妈的学习方法不适合。
不过就是因为她是软柿子好捏。
铜川一中的教学楼结构是一层四个班级，每幢四层，每个年级有16个班，她目前在的高一一班是铜川一中的四个精英班之一，集中了铜川最好的生源和师资。
作为铜川最负盛名的高中，一中的生源分为两类，一种是像林泷这样老老实实考试通过自己努力学习考进来的，另一种是家里花了大把的钱买进来的，这类学生通常会安排在精英班以外的其他班级。
许姜弋刚好是第二类，至于什么靠关系靠金钱的不会安排进精英班林泷觉得都是浮云，只是钱不到位而已。
回一班的路上经过其他班的走廊，经过四班的时候原本在走廊打闹的几个男生对她吹着口哨。
“美女，放学请你喝奶茶去不去。”
像这样的场景，她这一周已经经历了好几回。
“别不理人啊，不就长得漂亮点吗。”
权当做没听见了，自顾自走着。
回到教室她发完了练习册，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许姜弋，对他可谓是又讨厌又怕。
记忆倒回周二那天，她第一次作为英语课代表收作业，全班50份作业，独独差他一份，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下就是他趴在桌上埋头睡觉的脑袋。
她微微抬起手，周围的同学因为她这个动作全都侧目过来。
林泷有起床气，深信扰人睡眠者罪该万死，于是她收回了手坐下，决定等下节课再去英语办公室交作业，下节课总该醒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他的嗜睡程度，课间时间，她看过手表，要来不及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姜弋同学，英语练习册交一下。”
纹丝不动，她又拍了一下，“许姜弋同学，交作业了。”
对方终于抬头，眯眼皱着眉看她一眼，然后随手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本书扔向身后的黑板墙，说了句别再烦我，趴下去继续睡了。
下课时间，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因为他这个动作突然安静下来，她犹豫了十多秒，走过去捡起他的练习册，回到自己的座位，在空白的姓名处写上许姜弋三个字，放进一堆作业里，一起送进办公室。
梁子就这样结下了，但是她怂，丝毫不敢报复。
身后刘续问她：“林妹妹，这个练习册明天交对吧。”
“嗯。”
刘续戳了戳林泷同桌的肩膀，捏着嗓子说，“晋哥哥，等会写完了赶快借我抄抄，每次都交之前抄太赶了。”
“给你抄意见还这么多，有本事自己写。”来自于她的同桌学霸秦晋。
刘续手搭在睡觉的人肩膀上，“嘤嘤嘤姜弋快醒醒，晋哥哥不爱我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被吵醒的许姜弋神情不耐，抬脚就是朝着刘续踢过去，后者早有准备顺利避过。
“一天天的睡，大好春光都让你睡过去了。”回应他的又是一脚，这一次正中小腿肚，引得刘续“嗷”的一声。
然后继续塞着耳机睡了。
林泷坐在椅子上，对比刘续的待遇，那天他只是朝身后扔本子而没有直接扔她脸上，许姜弋应该手下留情了。
后两节课是数学课，她拿出课本放在桌上。
上完厕所回到座位的伍月眼睛一亮，像发现宝贝一样惊叹，“啊，泷儿你的包书皮好可爱，在哪里买的啊！”
她的包书皮是哆啦A梦，爸爸给她买的。
前些年小一点的时候她特别喜欢坐在电视机前看多啦A梦，有时候林爸爸有空也会陪她一起看，那会儿小学流行包书皮，林爸爸就给她买的多啦A梦的，习惯一直到初中，高中。
“不知道，我爸买的。”
这时上课铃响起，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伍月转过身去，林泷翻开课本和笔记本。
刘续说的春光非彼春光，暗指的是坐在他们前面的林泷，一般座位安排的比较靠后的学生要么是学渣要么是个高，他和许姜弋是两种都占了，而林泷是第二种。
他估计了下林泷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六三，在这个年纪的南方女生已经算是高挑，还在发育中的身体已经有了美好的雏形，一头长发扎在后脑勺上，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脖子又细又长，刘续私以为她最好看的地方是那一双柳叶形状的眼，笑起来肯定又甜又媚，偏偏人家有点高冷，他目前还没机会看她笑过。
不过他倒没有什么猥琐龌蹉的想法，只是纯粹地欣赏她的颜值。
虽然在级花评选中败给十六班的胡佳琪，但依旧不影响刘续在心里将她奉为女神。
他将这些校内新闻分享给秦晋和许姜弋，被这两厮鄙视地骂了无聊。
第二天林泷把所有人的作业都收齐后独独翻开了许姜弋的，找到这次老师需要批改的部分换左手快速的誊抄了答案，被刘续眼尖地瞧见了，大吵大闹喊道：“林妹妹你太偏心了！只帮许姜弋写不帮我写，好难过。”
坐在她前面的伍月也转过身来，看到她用左手奋笔疾书，语气崇拜，“泷儿你还会左手写字啊啊啊好酷。”
秦晋看了一眼，“就是字体故意写的有点丑，不过配他够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许姜弋。
难得没在睡觉的许姜弋不咸不淡瞟了一眼，转个身走后门上厕所去了。
林泷抄完刚好上课，她打算下节课间休息时间去办公室送作业。
许姜弋在卫生间抽完一根烟再出来时已经上课，肚子饿得有点胃疼，他决定去校外的米粉店吃个早餐，这个点儿走正门出去估计又要被唠叨一顿，于是从足球场后面小树林的围墙翻了出去。
吃完自己的份顺带给刘续和秦晋带了两屉小笼包，原路返回。
走到高一教学楼的时候刚好碰上去办公室送完作业的林泷，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个人谁也不理谁，一前一后往一班的教室走去。
走廊上窃窃私语的有男有女，还有趴在窗户边往外看的。
看到两个人一起从后门进来的刘续笑得很贱，待许姜弋坐下后搭着他肩膀自以为放低了声音，“快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勾搭林妹妹了。都出双入对了还说没有奸情。”
许姜弋喊了声秦晋，然后递过去一盒小笼包，另一盒转身出了教室丢进了垃圾桶里。
刘续：“······”
听到刘续说的内容，林泷觉得这大概就是嘴贱的魅力吧。
每个学校一到饭点食堂就像战场一样，一中也不例外。
机智如林泷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先找好桌椅放上热水壶占好位置再去打饭。
伍月是特招的音乐生，最后一节课没上就去了艺术楼，她一个人占了一张餐桌吃饭。
打好饭后扫了一圈食堂没找到空位的刘续看到林泷宛如看到了上帝，果断凑过去和女神拼桌。
随之而来的还有秦晋和许姜弋。
林泷和秦晋这一周下来处的还可以，她其实有点偏科，遇到不懂的物理化题目会去请教秦晋，秦晋也会和她探讨一些学习英语和语文的方法，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熟悉。刘续是标准的自来熟，有时候在她耳边吵个三五句她也会回个一两句。
唯独许姜弋。
想起Miss王交给她的任务，她真的头大。
“这个是什么？”
刘续拿起桌上放的一个罐子。
“咸菜。”
她其实对食物的味道有点挑剔，喜欢吃辣，早在来一中之前黄一安就告诉她一中的饭菜味道一般，就让爸爸帮忙做了一些可以存放的咸菜带上，辣的已经被她吃完，这最后一瓶是不辣的，一直没吃完。
刘续已经径自揭开挖了一大勺拌在他的米饭里。
“草，林妹妹这哪儿买的，回头我也去买几瓶放着，食堂的饭菜要吃死人了啊。”
说着又挖了一勺放自己的盘子里，接着又给秦晋和许姜弋分了两勺子。
一瓶三百毫升的咸菜就见底了。
看在刘续很认可林爸爸手艺的份上，林泷决定大度一点。
秦晋说了声谢谢才动筷，许姜弋把打来的三个菜挨个儿尝了一遍，看刘续就着咸菜吃了大半米饭，最终也跟着一起吃咸菜拌饭了。
一桌四个人沦落到吃咸菜的地步，惨是真惨。
“姜弋，咱们是时候为了广大学子的伙食去校长办公室闹一闹了。”
许姜弋默默嚼着米饭，没同意也没反对。
一中的高中部周六早上上半天课，大部分住宿的学生下午会选择回家，然后在周天上晚课前回来。
林泷的家在铜川下属的铜安镇上，先坐四十分钟公交到汽车南站，然后坐一个半小时的汽车，下车后步行十多分钟即可到家。
之前的小学和初中都在距离家半小时以内的镇上念的，去铜川一中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终于熬到周末休假，迫不及待收拾了书包和行李箱去了公交站台。
回到家里爸爸工作还没回来，旧冰箱里还有小块猪肉和几块香干，她去菜场买了把青菜和小葱，又去水龙头底下清洗干净，电饭锅淘好了米。
就等林爸回来做菜。
实在是因为她炒的菜太难吃，大概只能满足到炒熟的地步。
还在院子里就听到了林爸回来的动静，隔壁阿婶没等他回家就喊道：“林江，水水买好菜等你了！”
“好咧！”
像这样的对话，林泷听了十多年，林爸爸下班回家比较晚，从小学开始她就习惯放学后先去小菜场买菜洗好等林爸回来炒菜，她也会自己估摸着时间，太晚了林爸交代她自己煮面或者去隔壁婶家吃。
几天没回家，她比往常多盛了小半碗米饭，收拾好碗筷，“爸，我今晚和一宁睡了。”
林爸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早点睡，别聊太晚了。”
“嗯。”
夜晚，林泷和黄一宁躺在一个被窝里，两个人各自捧着一本书看，黄一宁看的是言情小说，林泷看的是图书馆借来的世界名着。
“我哥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没回来了，高三真的有这么忙吗？”
“等你到高三你就知道了。”
“等我到高三了我也要每周回家的。”
“所以你是倒数啊。”
两个人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在一个班念书，写着同样的作业，中考的时候林泷去了最好的一中，而黄一宁留在了铜安镇上的高中。
“水水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实话实说。”她对自己人向来坦诚。
黄一宁将书随手一扔开始挠她痒痒，林泷也不甘示弱，最终笑闹成一团。
闹完过后两个人开始分享学校里的事，黄一宁高中的朋友圈基本还是初中那批人，没啥新鲜的。
林泷把她这一周认识的人大概说了下，室友伍月，中考状元秦晋，还有吵人的刘续，以及脾气有点躁的许姜弋。
包括Miss王交给她的任务。
深受言情小说荼毒的捂着心口啊啊啊叫出声。
“这就是标准的言情小说打开方式，校园大佬和美少女林水水的故事开始，你等着吧，你即将被我们学渣队伍降服。”
林泷：“······”
言情小说害人不浅。
黄一宁又问，“这位脾气躁的哥哥肯定超级帅的对吧！”
她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眼神有些迷茫，内双的眼皮很薄，看人的时候眼神冷淡，鼻梁高挺，侧脸的下颌线很瘦，个子高高的，肩宽且直。
应该是，很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