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倒真对完全不认识的人没什么兴趣。不过之后一周又陆续在学校附近的各家餐厅里碰到打工的穆洵，着实让她有些惊异这人这样都能忙得过来，得是有多少分身。
原本抱着全然与我无关的心态，不过再一次撞见打工的穆洵，她却忍不住有些来气。
倒不是对校园男神的艰难境遇有多心疼，而是有些夹杂着不明情绪的恨铁不成钢。一向自视甚高的季大小姐这天刚在数学竞赛的培训上吃瘪，却被老师科普了穆洵的天才。那老师大概也有些穆洵脑残粉的意思，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不过就光是穆洵拿到过的那些成绩，也足以让季嘉认证他的确天分过人。
那是多难、多需要天资的事，连自己都做得不够好，而能做得比她好的人，却在用这么出众的头脑，每天浪费大把宝贵的时间在没意义又毫无技术含量的粗活上。
她简直有点想冲上去把人拉走，说反正我家不缺钱，你别打工了去创造些更辉煌的成绩，我来给你发工资，但那样对他来说不过是施舍。
从他忙成那样却还要四处打工，也仍然姿态优雅笑容温柔的样子，恐怕就能看出他大概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施舍。
季嘉低低叹了口气。但是他不惜冒着被调戏强迫的风险到“川流”那样的地方去调酒，怕是真的很缺钱，不能不打工。又不能直接给钱，那还能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她冲着收银台前的穆洵走了过来。“有事找你，下班之后能不能过来一下。”接着用眼神示意了自己座位所在的角落。
穆洵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没问有什么事，只是答应了一声。
等了不久就到了换班时间，他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疑惑，不过在温和沉稳的外表下掩饰得十分得体。
“先坐吧。”
“我能找你补习数学竞赛吗？知道你忙，不会花太多时间，工资随你定，效果好的话有奖金。竞赛成绩对申请很加分，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选。考虑一下吧，之后打电话告诉我。”说着在手机键盘上敲出自己的号码。
“答应的话，希望你可以适当减少打工，好好准备。损失的报酬我会补贴，不过请你更专注学业，我不想失望。”
穆洵垂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没说再回去考虑一下就直接答应了，说完深深地打量了季嘉一眼。
想来他也不会拒绝。季嘉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过了几天便约定时间开始了每周一次的补习。在学校附近见面太容易引人议论，所以定在了离学校有些距离的一家咖啡店里，不过即使远离同学也仍然很尴尬。两人一进咖啡店，便感受到女服务员八卦的目光，引得气氛都有些不妙地暧昧。
但这也架不住两人一个比一个冷淡。季嘉平日就很面瘫，穆洵则虽然温和却给人很强距离感。而且季嘉莫名地产生了种感觉——穆洵好像有意躲她。虽然不熟，不过听别人的评价，穆洵也不是不会搭话的人，但却一声不吭。即使握着她的笔凑在一起讲题，也很小心地躲避着任何可能的肢体接触。
明明是好事，但季嘉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心烦——自己明明堂堂正正、心无旁骛，难道看上去就这么像心怀不轨，叫人有必要这么明显地躲着？
她有些怨念，于是更专心致志地做题，以显示自己的确没有非分之想。但二人无话，做题时空气更是安静得过于尴尬。季嘉极其不擅长暖场，只盼着穆洵能出声说一两句无意义的话好歹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可没想到穆洵竟比她还能忍，除了讲题，竟一直憋着不出声。季嘉实在不自在得过分，只好低着头硬着头皮问：“最近很缺钱吗？”
甫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实在很不妥当。她虽然是直率的人，不太在意家世这种无聊事，也完全不会因为这个轻视谁，但她不了解穆洵，只怕他有些敏感，会被这话戳到伤口。
她正后悔着，穆洵却开了口：“嗯。我父亲生意出了点事，顾不上家，母亲又重病住院，急着凑钱。”
她正在解题的笔尖顿了顿，浑身更不自在了。脑子有些空白，赶紧说了句“对不起。”
穆洵微微笑了笑，清冷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叫人耳根有些酥麻。“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何况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到工资高小费多的“川流”工作，那天要不是季小姐替我解围，我还不知该怎么办。也谢谢你给我介绍的工作。”
他说话温和得体，语速有些慢，更显得十分真挚。季嘉突然有些理解穆洵那些迷妹们为什么总是夸他是温柔贵公子、深情白月光，她有些感受到了穆洵的威力，要不是他话里和神态动作都带着浓浓的距离感，她简直要以为他在撩她。
尴尬的气氛稍稍得到缓和，季嘉也放松了些。“那伯母现在还好吗？”
“情况有些危险，肿瘤是阳性，不过也不是没有手术成功的希望。”
季嘉沉默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倒霉，不过没想到穆洵过得比她艰难得多。沉重的学业、挤满休息时间的工作、金钱的压力、母亲的重病、别人的眼光……他不过也只有十九岁而已，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独自承担这么多的。
穆洵依然看起来很完美，但大概也和她一样，封闭的内在很难受吧。
“现在手术费够么？”
“家里的积蓄都用来还父亲的债务了，银行也贷不了款，不过把房子卖掉还是能抵掉大部分，我打工也凑了不少。”
“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帮忙。以你的能力，我相信现在让你欠我人情，是我占便宜。”
穆洵笑了一下，不过这次看起来更真挚了一点，漂亮深邃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显得更波光潋滟。“谢谢你。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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