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陈唱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以树袋熊的姿势挂在林渝舟的身上，不敢呼吸地太大声，把手脚拿下来，侧着身子，闪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身边的人。
连睡觉的时候，眉头都是紧锁的，陈唱晚伸出手指轻点，直至睡梦中的人烦躁地脸都皱成一团。
从脚底生出的一股餍足应证了昨晚的好眠，也正是这份满足感在此刻变了质，化成一股不舍，不多，只是扎得深了些。
去学校的路上拨了个电话给应绘，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现在才几点。
应绘倒也不在意，聊了几句清醒过来，而谈话的内容更让她感兴趣，“林渝舟又被他爸给削了？”
陈唱晚听着怎么还有一股幸灾乐祸和没亲眼见证的可惜，回话中不由带了一丝无奈。
“怎么他每次犯了事，都要你给他兜着。”应绘用肩膀夹住电话，捞出裤子套上。
“这次也不光是他一个人。”陈唱晚解释。
“你这弟弟滤镜太深厚了宝贝。”应绘还打算说点什么就被那头带着讨好意味的一声“绘绘”截断，只好妥协道：“行行行，我待会就给我小叔叔打电话，中午搞定了去找你。”
“我过去吧，你别跑了，正好回家也顺路。”
“行叻。”
* * *
下午时分，当林渝舟从纷乱梦境中挣扎着醒过来时，被床边逆着光的一张脸吓了一跳。
长篇累牍的杂乱梦境挤满他的脑子，让他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里，毕竟他可太久没见过他爸这副纠结到可以称之为狰狞的表情了。
林渝舟突然的动作倒也把他吓了一跳，还没做好的心理建设又一下崩塌，退后几步等着人完全清醒。
先前站在儿子床前时，他就想了许多，太久没有好好地这样平静地端详过他了，平时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声嘶力竭，要说真为了什么事那也真没有，无非觉得林渝舟翅膀硬了，不和自己亲近了以及他到底觉得男孩子就得受点打击教育。
“你总是朝他吼，谁还敢亲近你啊？”昨夜妻子的话一闪而过。
“我记得那时候我和荀苒好像给小舟穿过女孩子的衣服，还拍了一张照片？”陈衔月想了想，“小苒知道你喜欢女孩，小舟小时候又长得跟个白面团子似的。”
“等我把那个照片找到了，你就随身带着，再控制不住自己脾气了，就掏出来看看，保管你生不出气来。”
林付庭舀了一口糖水塞进嘴里，想了想，竟然还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所以，此时裤兜里正塞着照片的林付庭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醒了？”开头还是故作威严又在想到什么后生硬地变了变调，“身体…好些了？”
林渝舟撑着胳膊坐起身，睡塌的短发柔顺地贴着耳际，睡了太久的脸色显得苍白，嘴唇也因为缺水干裂，更显得脆弱无助。以为他爸问的是昨晚的蹭伤，便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少年紧抿的嘴唇、微微偏过的头在林付庭眼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了几分委屈，心里不禁又谴责了自己几分。
小晚中午的一席话也扰乱了他的心。
陈唱晚揉揉脸跟着进了书房，犹豫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病历，“林叔，昨天下午…”边说边把病历递过去。
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林付庭接过，扫了一眼，时间和姓名都对上了，一时语塞，“怎么不…早说？”
陈唱晚退后一步，扯着书包带，犹疑地开口：“放在小舟书包里没带回来，再说，当时说了您会信吗？”
回想了一下当晚的情景，林付庭说不出话来了。
“林叔，你是不是对小舟偏见太深了？”陈唱晚继续说道，“小舟这几年变化很大，您不应该看不见的。”
这是为林渝舟打抱不平来了？林付庭抬抬眼示意眼前的女孩继续。
“嗯…他学习好也很用功，学校里老师也都很喜欢他，”陈唱晚斟酌着开口，“最近几年也没有惹麻烦，回家次数也变多了，只是…只是……”
“只是都被我给破坏了？”林付庭给补充了。
陈唱晚笑笑，没应声，“林叔，你多看看小舟吧，至少不要让他再像小时候那样孤立无援了，毕竟您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林付庭脸上的风轻云淡消失了，握起的拳头微微颤抖，泄露了他漂浮不定的心。
他还是吗？
亲近这个词，还能安到他们的关系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