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顾韶安把百合花放到身旁,须臾之间,车厢里就充满了百合花馥郁的芬芳,顾韶安的思绪回到了17年前的今天,那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六,那年他11岁。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晴空万里,空气清新。他和妈妈坐车回家,行到半路,他让陈伯停车,让妈妈站在路边等他,不准回头看。因为第二天是母亲节,他想亲自买束妈妈最喜欢的红玫瑰送给她。顾太太假装不知,面带微笑的按着他的要求,站在人行道上等他。
顾韶安买好花,开心的往顾太太那边跑去。就在这时,对面车道的一辆货车因为要避让一个打算横穿马路的行人,猛的一打方向盘,结果因为货物超载,反应不及,货车往顾韶安这边的车道倒了下来,车上的钢管因为惯性,直接越过隔离带,砸到顾韶安这边的快车道上,这边车道顿时也乱成一片。
其中有一辆面包车,因为要避让钢管,又要保护副驾驶座上怀孕的妻子,司机往右边急打方向盘。因为速度太快,面包车直接冲上人行道,把顾韶安的母亲碾压在车轮底下。
11岁的顾韶安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他看到陈伯快步跑到面包车前,才反应过来,也飞快的跑过去。顾太太被压在车轮下,大量的鲜血漫出来,“妈妈,妈妈,”顾韶安使劲拉着顾太太的手,想把妈妈从车轮下拽出来。
顾太太听到儿子的哭喊声,勉强睁开眼睛,嘴里似要说些什么,结果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喷涌而出。最后,顾太太没等到赶来的救护车,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顾韶安的母亲在母亲节的前一天逝去,从那天起,他的眼里就再也不能看到花,尤其是如他母亲的鲜血一样红的玫瑰。
面包车上的男司机也因为被对面货车掉落的钢管砸成重伤,没过两天就去世了。坐在他副驾驶座的太太,因为他的保护,活了下来,但因为受到严重刺激,提早生下了孩子。
这场车祸实在太过惨烈,加上去世的顾太太是本省首富顾谨行的妻子,当年在新城乃至全省、全国,都造成了很大的轰动。11岁的顾韶安,在随后的半年多时间里,白天盯着窗外发呆,晚上就不断地做恶梦,他总在梦里哭喊着,“妈妈快跑,快跑妈妈。”顾谨行为此担心不已,到处请名医会诊,也诊断不出问题,只说他是受到强烈刺激所致。
顾谨行那时忙着事业,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有办法独自照顾好孩子,只得将他送到美国疗养,后来才慢慢恢复过来。顾韶安在学校里依然成绩优异,只是他的笑容越来越少,话语也越来越少。唯有和他一起长大的温子墨知道在他风光月霁的外表下,有个任谁也填不满的无底深渊。他生于积玉堆金之家,本应享尽人间至富至贵,却因幼时变故,让他心陷荆棘,伤身痛骨,无法自愈。温子墨悲他悯他,却无从助他,惟祈愿某天,他能获得救赎。
等顾韶安来到他母亲的墓园时,顾谨行已经到了。他拿着那束百合,轻轻的放在他母亲的墓碑前,照片里的母亲还是那么温柔、美丽。“妈妈”,顾韶安把这两个字在心里反复诵念,思绪万千。
顾谨行知道儿子的心结,他轻拍了一下顾韶安的肩膀,说:“阿筠,我和儿子来看你了,儿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你尽可以放心。”说完,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角泛出的泪水。
“爸”,顾韶安难掩心中巨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父子俩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后,顾韶安搀着父亲缓缓离去。
坐上车后,父子俩人沉默不语,顾谨行看着一直盯着窗外发呆的儿子,心里暗自叹气。不知何时开始,他也开始看不透儿子的心,只知道儿子早已在自己心里化地为牢,自苦自难,任谁也进不去,他亦无从排解、劝慰。
略等了一会,顾谨行拍拍他的手,说:“韶安,下周二是新城一中的八十年校庆,邀请我去,你安排一下,就替我去一趟吧,新城一中的这个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
顾韶安听后,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