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莉莉娅问。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告诉过伊塞安她偷钥匙的原因，而当时这家伙并没有什么反应。
“一直在怀疑，”小天使抬了抬眉毛，“刚才才确定的。”
“躲避循环的下场吗？”
“对。”伊塞安叹了口气，“我找希尔是想解释当时报警的原因，报警率事关学校的各项荣誉，上面以此来确定学校的安全情况，一旦有报警记录，今年的奖项可能就没有了。学校要我撤销，私下解决。”
“那几个学生吗？我都不知道你报了警。”
“当时太生气了嘛。”伊塞安吐了吐舌头，“现在也不后悔。”
“觉得处分太轻了？”
“可不是……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小天使从盒子里抓了一小块三明治，泄愤般地咬了口，“基米尔才刚醒，校领导就打着慰问的名号要他签和解声明，还以下学期的开课问题威胁他。他那课本来学生评价就不高，取消也是情理之中。”
“那他答应了吗？”
“答应啦。”伊塞安说起这个就好笑，“但是是我报的警，当天就要求他们立案了。”
莉莉娅：“……”
“所以他们找我谈话，而我去找了希尔，本意是想搞定报警记录的问题，但没想到当我提起这事时，他也让我少管，还说我阻止了那些学生，后果可能更严重。”
“可我已经阻止两次了。”莉莉娅着急了，又晃了晃脑袋，“难道他一定要……”
伊塞安往她嘴里塞了块三明治。
“嘘。”他看着她道，“我们改变不了。”
莉莉娅开始吸鼻子了：“我不要这样。”
就算重来无数次，就算弄出无数个圈，她也要让他避开命运的安排。
小天使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摇摇头道：“法则非常强大，世间的一切都是它规定的，小到物种起源、能量守恒，大到行星轨道、历史进程……一切既然有开端，那就一定有终结，随意更改是不可能的。”
莉莉娅垂下目光，她开始想另一个问题：“钥匙只有一把对吗？难道每一次，我都为了他这么重来？”
伊塞安：“……”
“那就不是额外的圈了。”
小天使被她绕进去了，思考半天才反应过来：“圈只是我举的例子啦，你这么做完全出于对他的感情，但这是可变项，不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大天使可能是固定选项，但小天使的灵魂并不重要，就像神不记得她一样，之前的循环她可能压根就不在这边，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于这段时间里。她是被随机打乱的灵魂，只是这一次，恰巧碰见了他。
“我好像明白了，”莉莉娅眨着泪汪汪的眼睛说，“大天使和小天使会生出大天使，对吗？”
“嗯。”伊塞安的目光往下挪了挪，落到她胸前挂着的戒指项链上。
“但基米尔没有孩子。”
“是的。”否则神不可能不记得她，她回到过去也不会是额外的、需要修正的过程了，她只是重要选项外的随机项。
莉莉娅开始哭了，嚎啕大哭。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如果一切都是固定的，那所有努力还有何意义？
伊塞安甚至多余地补充道：“其实被学生打这种事也只是随机的。他的结局是既定的，怎么完成无所谓。但既然前面能够被轻易更改，往后法则一定会更慎重，它会用我们怎么努力也挽回不了的方式完成这段历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莉莉娅问，“又没什么用了。”
这多残忍呀，就像告诉一个人他的死期是什么时候。但由于她抽噎得厉害，语气变得软糯极了，伊塞安没来由地心疼了，摸了摸她道：“提醒你注意一下。”
因为是可变项，轻易就能够被牺牲掉，阻止的代价太大了。
“那基米尔自己知道吗？”莉莉娅问，“他应该也能猜出来吧？”
伊塞安摇了头，指了指她胸前的戒指。
“……”
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她在思考一个问题，所谓的既定选项，是指基米尔一定会被打吗？还是一定会昏迷？当时她并不知道他醒不醒得过来，万一最后的结局是醒不了呢……
她越来越觉得答案是后者了，除了死亡，其他选项似乎都无关紧要，没有一定要固定下来的必要。
莉莉娅不是愿意静待命运安排的人，哪怕更改不了，她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所以，她并没有如伊塞安期待的那样远离基米尔，恰恰相反，她变得非常粘人，无论大天使去哪她都要跟着，这弄得基米尔非常头大：“你难道是在接送我上下班？”
“当然呀。”
基米尔：“……”
这种爱的鼓励自然是不错的，但这么光明正大的，和直接宣布交往有什么区别？大天使开始担心自己的教职了，因而旁敲侧击道：“这么明显不太好吧？规定是不可以交往的。”
莉莉娅：“……”
她忽然明白伊塞安坚持不告诉基米尔的原因了，这家伙胆小得很，要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大概率会每天窝在房间里哭吧，哭到房子塌下来为止。
“你有什么愿望吗？”她问他。
“快点放假。”
“……”
“放假就能多睡会儿了。”
莉莉娅：“还有别的吗？”
大天使想了想，说：“还想要个宝宝。”
莉莉娅：“……”
某人很兴奋：“我们多生几个吧，三个如何？贡献一下大天使的人数。”
“……”
“我喜欢小孩子，真正的小孩子，不是伊塞安那样的，虽然他也很可爱啦。”
“……”
“哎，你怎么哭了……你不愿意就算啦，别哭了嘛……我错了……”
莉莉娅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难过得要爆炸。
她始终无法接受人生是和行星轨道一样的这种设定，接下来往哪走，按什么速度，受什么影响都是可以被计算出来的，这样的人生得有多遗憾。甚至她都不在那轨道上，她只是漂浮着的尘埃。
“你为什么要研究窥镜理论？”她问，“真的有意思吗？”
“当然呀，”基米尔说这话时很开心，“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理的一个边角。”
“会有算出来的那一天吗？”
“会有的。很多人在研究，研究了几百上千年了。”
“算出来后要做什么？”
“诶？”
“教给学生吗？就像告诉他们重力加速度是多少那样。”
“大概……吧？”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可能觉得有生之年自己是看不到的。
“可如果一切都是循环，那这个研究也只是在原地打转。”
“不一样的，”基米尔笑了起来，“如果是循环，窥镜理论就成立；如果不是，窥镜理论就会有所前进。”
“……”莉莉娅，“你真乐观。”
太乐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