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犹豫了,这是好事儿,若是一口回绝了,那他真的打算放手,纠结了这么久今天必须到头。
婉婉看着他,他坐在榻前,双手拿捏着,垂眸抿唇,他本就是疏离的相貌,不说话时更平添了些清冷的况味。
屋内灯烛昏暗,月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透过他英挺的鼻子,斜下一段半明半昧的阴影。
周溱又伸手拉她到近前,这会儿她没挣扎,乖乖地站着,他抬眼去看她,原来这双眼温情脉脉。
他的眼最是多情,微微上挑着勾尽风流往事,一个眼风滑过,就能让她心头一颤;只不过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攒尽了五年的沉浮,他终究不再是那时候的纨绔少年郎。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斗不过他。
婉婉有些自暴自弃地开了口:“王爷为什么喜欢我,奴不过一个妓子…”
他指了指身旁,说坐下,“妓子怎么了?”
周溱没等她回话,继续说道:“你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喝醉了么?跟我吐了一肚子苦水,说你父母的事儿,说你小时候,你哭得可真丑。”他顿了顿,问她记不记得。
当然是记得的,她以为周溱会不耐烦,可他没有,他一言不发听完了之后,还给自个儿擦了眼泪…其实她没喝很醉,太过难受借题发挥罢了。
他又继续讲,“那时候我玩心大,你也知道,天天往八大胡同跑,说句不好听的,其实搁谁都一样,左不过是…没交心,王府里没人么,是我那时嫌女人麻烦…”他顿了顿,换了副口气,“那会儿七月回京,其实父皇身体已经不成了,我就打算收了玩心…你也知道,后两年我来的少,哪次来不是找你?你太笨,什么事儿都是我一点点教的,我没这么耐心的对过女人…我生气了,你也不知道躲,就在一旁傻站着,半天才问一句王爷气消了么,换做旁人早就吓跑了;我狼狈的时候,你也是在傻站着,两年来都是。
“后来我再出征,说了回朝要迎你回府,我是真的有想娶你的心思,那时除了喜欢,大多是觉得,娶旁人倒不如娶你,虽笨了点但省事儿;后来你走了,杨紫云说你跟赵文鄄跑了,她说你爱的是赵文鄄,我自然是不信,可所有人都看见你们同进同出,相谈甚欢,都说是你自个儿寻赵文鄄,要跟他走的。我原是动了找你的心思,可听到这些,我气…”
他有些委屈,还是继续道:“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那只是习惯,能改的掉。你走之后,我也去过几次寻芳阁,惊觉没意思的很。后来我发现,改不掉了,不是习惯,我是真喜欢你。你既走了,覆水也难收,喜欢又能怎么办?忘了呗,可是那天在武英殿再见,我就知道,我改不了忘不掉了。”
她抿唇盯着他看,肩膀耸动着。眼泪滑过她的脸庞,落在他的手掌。
他扭头擦她的眼泪,“哭什么。”
她也委屈了,咬唇说:“我没有,我没有跟师兄走。”
“我知道,我都打听清楚了,是杨紫云在中间挑拨。”他叹了口气,“怪我,我早没查清楚,那时鬼迷了心窍,不愿去查。”
“她…她嫉妒么?”婉婉抽抽噎噎地,抬起胳膊又去擦眼泪,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杀了她么?”
“你想她死那便杀了她罢,”他云淡风轻地递给她帕子,颇有些有些讨好得笑:“你知道的,本王从不滥杀性命,好歹是条人命,东厂那么多没种的太监只能独孤终老,本王把她赐给东厂厂公,权请他处置了,活还是死全看杨紫云自个儿本事。”
东厂的人手也黑,活着也是当太监对食,好的到哪儿去?听说那些太监背地里变着法子折磨人。永乐王是好手段,一点脏水都不愿意沾上。
“婉婉,”他叫她,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你呢?”
“我…”她抹了抹眼泪,瘪了瘪嘴,“我也是。”
他复而捧起她脸,这会儿她乖了,哭的梨花带雨。肩膀还一抽一抽的,鼻尖是红通通,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心里发痒,他低声说:“我后悔的很。”
“后悔什么呀?”她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后悔那会儿没找你,我也后悔没早点儿接你回府,更后悔让你名不正言不顺地就跟我有了夫妻之实,你跟旁人不一样,跟她们都不一样。”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还有呢…?”她声音软软糯糯的质问。
他没辙了,投降了,把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桀骜骄矜的永乐王抛在脑后,厚着脸皮去哄她:“我也不该那天刚见面就气的强迫你,也不该跟你在花园里颠鸾倒凤,还给你下药…”
明明是该认错,一句话被他说的暧昧缱绻,婉婉推开他,耳根子都涨红了。
“婉婉,成不成啊?”他喉结滚动,吻她的泪,含含糊糊地问她。
“嗯,”她也迷糊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