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心情复杂。
一边脑子里是前世衢城横尸遍野的情景,一具具尸体仿佛在谴责她的不救,连她自己为医的良心都过不去这个坎。
可另一边脑子又是刚刚众人质疑的目光,埋怨她的救,令魔王再现残暴,而无赦最后那个言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更令她纠结。
这样失神地走着,忽然裙角被人扯了扯,“姐姐。”
彩儿停下脚步向下一看,原来是个扎着
她蹲下身,“小朋友,怎么了?”
“姐姐,有个哥哥叫我拿这个给你。”
小女孩将一个牛皮纸包裹放入她手心,之后便一蹦一跳地跑去与自己的小伙伴汇合。
彩儿拆开封带,竟是她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晶莹剔透,令人垂涎。
再看那边玩耍的小孩,唱着儿歌,拍着小手,欢愉自在。
商贩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街道,热闹非凡,充满生机。
与她前世最后记忆里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所以,她没救错人,对吧……
不理争论,不管误解,不想责备,救人一事她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对得起过去学医的十余年。
她慢慢站直身,心中的郁结被解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手中的藕粉桂花糕......她又端详了几眼,倒想不出会是谁送的......
———
彩儿一连走访了衢城的三四家客栈,居然全满房,后来想到衢城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便也可以理解了,怕是早就被预定了。
好在询问的最后一家客栈的店小二告知她,在城关有一家驿站,地势偏僻但环境舒适,建议她走多些路去那儿落宿,她只好赶在天黑前出城找到那间驿站。
情况果然如那店小二所描述,她也别无其他选择,准备在此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启程回平安谷。
一天的折腾她已十分累倦,当晚她洗漱完准备就寝,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从床上惊起,大声问道:“谁?”
“宁大夫!在下连子晋,请大夫出诊!”
彩儿听见是有人求医,顿时困意激消,忙下床,三两下穿好外衣,用手随意梳笼下未扎髻的青丝,开门一看,认出门口所来求医的人。
是白天见过面的魔教使徒之一。
“宁大夫,深夜来扰实属抱歉,但我们教主夜里忽起红疹,并高烧不退,特来请宁大夫拨冗相救。”
闻言彩儿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回房拿起药箱。
“行,客套话不用多说,你带路,边跟我细细说他的情况,什么时候开始长红疹?”
“傍晚开始,我们正商议事情,忽见教主脸色不妥,身起微微红疹,教主道是水土不服不在意,直至亥时时分,我们议事完毕,我和颜右使准备告退时,教主吐了一口鲜血,而后我们才惊觉他发有高烧。”
“怕是余毒未清的后遗症了。”彩儿心里有了判断,脚下步伐加快。
“宁大夫请。”连子晋虽为魔教人,但作一介书生打扮,举手投足也颇有文化人作风。
他引她进到内室,随后彩儿请他去弄碗薏米水来。
彩儿看到了在半坐在床上眯着眼休养的无赦,只穿中衣,呼吸平稳,看起来平静绝美,但额间渗出的冷汗和紧皱的眉头却莫名令她心疼,让她想起山林间那个无助的孩童,只不过此时他身上斑驳的红疹却仿佛胭脂般,衬托得他人更显妖冶。
无赦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见她来,凤眼中先闪过惊喜,而后又转为抱歉的眼神,他甚至要下地,“连先生还是把你请来了,我明明叫他不准去打扰你的。”
“快坐着,我看看脉先。”
来不及细究他话里似乎早就知道她落住在这家驿站的意思,彩儿放下药箱,拿了张圆木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为他把起脉来。
“抱歉,不该打扰你的,又要让你为难了。”
“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她语气淡淡,专注于在心里分析他的症状,“你身上果然还残留余毒,红疹是余毒引起的,如今残留的一点毒素可能已经渗透到全身的血液中,这一时半会儿怕是逼不出全部余毒。”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那日你走得太匆忙了,如果当时能继续治疗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那日我醒来发现已经恢复原身,又衣衫不整人显狼狈,实在怕吓着你。倒不曾想,还是被你认出了。”
他指的是白天那会认出他的问话。
“嗯,”彩儿心想,你这等绝色,认不出很难吧。她拿出自己用针包,“我先用针帮你退烧,退烧过程可能身体会感觉到酸麻,但不用担心,酸麻只一阵,只要高热退下,红疹也能缓解。”
“无妨。”
“袖子。”她语气淡淡,盯着他长袖遮住的手腕吩咐道,见他无反应,才抬眼瞧他。那双幽沉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别有深情,让她心莫名慌乱,她忙撇开眼神不再对视,轻咳一声以镇定心神,继续道,“把袖子卷起来,我要施针。”
他照做。
彩儿依次落针在十二井、十宣、合谷、中冲、内关。
她就坐在他咫尺的距离,垂头落针在他一只手上时,披散长发的发尾落在他另一只手上。
无赦盯着她专注的脸,觉着那发尾虽是在撩动他手背,却好似在撩动他的心,痒。
想抚摸她秀发,想为她梳青丝,想替她别玉簪。
他于是抬手想替她挽起鬓旁的发丝到脑后,
熟料还未触及,她忽然直起腰背,落针在下一处,并问道,“晚餐食用了什么?”
他收回落空的手,答道,“晚饭食欲不大,只喝了点汤。”
“可有糯米、莲藕、红枣或百合?”
“并无。”
“你再细细回想下,这一整天,或者不只是原材料,如糯米粉制品也算。”
他想了想,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我下午,尝了点藕粉桂花糖糕。”
话音刚落,从无赦角度就瞧见女大夫低垂的眉眼,睫毛颤了颤,落在他手上的针也随之停顿了下,但不过片刻,她又继续将针刺入。
只听她神色自若道,“藕粉是莲藕磨的,莲藕、红枣、糯米等物有活血功效,余毒这么快渗入你体内并起了作用,应该是这原因。”
“原来如此,”他顿了顿,“不过那糕点,确实很甜很好吃。”
彩儿想起来了,在山林间他快熬不住的时候,她曾答应过,如果他能撑过去,就......
请他吃藕粉桂花糖糕。
啊......怎么办要怎么回他话。
她表面看着淡定,实则内心有不知缘由的无措慌乱。
拔除在十二井、十宣的银针,她强自镇定道,“这段时间,这些东西,少吃为妙。”
“好。”
而后两人一阵短暂的沉默。她低着头,他则望着她。
她心道,剩余几针还得再等半刻钟,她从未试过等待半刻钟这么难熬,也从未试过一个针灸过程这么尴尬。
究竟难熬是为什么,尴尬又是为什么呢?她想不通。
还是送来了薏米水的连子晋进来打破了这尴尬。
彩儿舒了口气,起身让他把薏米水递给他们教主服下。
半刻钟后,她拔除剩余的银针,而后用手背贴住他额间,试探了体温,“烧退了,身子还有麻痹感吗?”
无赦摇了摇头,“你又救了我一次。”
“言重了,这算不上救。”彩儿收好自己的针包,“今夜先这样吧,早点休息,明日我再开个方子过来。”
男人凤眼深深看了她一眼,眸里闪过一抹失望,却还是礼貌谢道,“麻烦你了。”
连子晋送她。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他眼线,他才闭上眼,呼吸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香,留恋她的味道。
这时,藏在窗外一身夜行服的颜风铃现身,跪下恭敬道,“教主。”
“事情都办妥了?”不同于与彩儿讲话的温润有礼,此时他的语气慵懒,带着几分肃杀的冷漠。
“属下已按教主吩咐,成功用蛊虫控制了武当邵鑫源,等六大门派人到齐,他便会按蛊咒下毒,相信这场武林大会,是办不成了。”
(wuli教主大人吃上肉的日子,比我计划得还要长啊……删了又删,还是把故事的前奏写长了,争取两章内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