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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智信撑着三菜一汤的肚子,背起他破旧的背包要到外面抽根香烟,这位贵气的女子─鹿亚莎,也就是欧阳川的妻子,她慢慢走到柜台去结帐。老板找了她钱,她却要他收下当小费,这老板也挺拗,说菜色没让她满意,坚持不收,就在两人互相推辞的时候,柳智信在外头惊惊炸炸地大叫不好,莎莎不明究理,只有老板心里明白,冷哼了一声,阴沉地说:「你们的车被拖吊啦!」
「什麽?拖吊?」鹿亚莎一晃一晃地走到外边,刚刚停车的地方空荡荡地,地上用粉笔写着拖去的保管场名称,柳智信站在旁边猛抽烟,气急败坏地说:「怎麽办?大姐!这里是红线,我说过会被拖的,你看吧!」
「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莎莎不屑地看着柳智信,啐了他一口:「不过就是被拖吊,我都不担心,你在那边穷紧张,真没出息!。」
「…」柳智信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心想,也对,像她这麽有钱的人,两千多块的拖吊费根本不看在眼里,哪像他们这种上班族,出去吃碗面,连多个五块十块都要计较…
「拖吊场在哪里?」
「离这里不很远。」
「走路就能到吗?」
「走路会走很久,骑车大概五分钟。」
「骑车?是说摩托车吗?」
「对呀!骑摩托车很方便的。」柳智信讲着讲着,就往家乐福的方向走,鹿亚莎一脸不悦地叫住他。
「你要我坐摩托车?你是不是疯了?」
「怎麽了吗?」
柳智信转身看着鹿亚莎,冰绿色的长外套,里头是镶缀流苏小珠的宝蓝色连身洋装,脚下是一双深棕色长筒靴,肩上一只珍珠白的肩包,染成夕阳色的大波浪发型,一张精致细腻美丽的脸庞,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贵妇的气息,他这才恍然大悟:他的破摩托车怎能载着贵妇去吸路上公车的废气?
「喔!对,我明白了。我去拦计程车。」
有时候,生命就是爱开虚弱的玩笑。刚刚还好几部计程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这会子想要拦车,却老半天没半部车过来。柳智信站在路边等着等着,就把压得他肩膀发酸的包包放下,拿出廉价的香烟出来抽。鹿亚莎本来是交叉双手等在一旁,看到柳智信的行为,好奇地问:「你那一袋子是什麽东西?看起来挺沉的。」
「喔,是我要发的传单和一些广告单,做房仲的,没办法。」柳智信喷了一口烟,呛得鹿亚莎一阵咳嗽。
「这是什麽烟?味道真难闻!」
「抱歉,您不喜欢烟味吗?我熄掉。」柳智信急忙把烟踩熄,又忙和得面红耳赤,这可把鹿亚莎的调皮个性再度引出,她想到另一个整他的方法。
「柳智信,你很喜欢抽烟吗?」
「也不是,就,无聊或是压力大,就会想抽烟。」
「那就是说,也可以不抽罗?」
「嗯,曾经戒过,不过都不超过一天就投降了,从没成功过。」
「是吗?都没成功过…」鹿亚莎眼睛骨碌碌地转呀转,嘴角掀起了抓狭的笑容。
「怎麽了吗?」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意志力的游戏。」
「啊?意志力?什麽游戏呀?」
「游戏规则很简单,未来的48小时都不准在我面前抽烟。」
「48小时?两天?」柳智信很惊讶地看着鹿亚莎,哭丧着脸说:「那怎麽可能?我还要上班,还要回家,怎麽可能一直跟着你?」
「你说嘛!想不想玩?」
「我…这很为难…而且,我为什麽要玩?」柳智信感觉到被逼迫的窘态,让他年轻的脸颊更加火热,这让鹿亚莎的血液也在加温。一辆计程车从远方出现,柳智信正要挥手,鹿亚莎打断他:「我不想坐车了。我们去骑摩托车。」
「是喔!可是您穿这一身,不太好坐摩托车喔!」
「是吗?没关系,刚才我看到家乐福也有卖衣服,我去买来换不就成了?」
「喔!也对。」
他们移动脚步,慢慢往家乐福的方向走去,两人边走边聊。
「不抽烟游戏,要不要玩?」
「玩是可以,可是,我干嘛玩?又没有好处…」
「换来健康还不够好吗?真是的!」
「这又怎样?没意思!」
「真是现实!」鹿亚莎想了想,停住脚步,很慎重地对着柳智信说:「好吧!如果你赢了,就可以…」
「得奖金吗?」柳智信眼睛为之一亮,贪婪的根性瞬间被勾引,光是吃完三菜一汤就可以拿到一万块,两天不抽烟,肯定有十万以上…虽然他不知道她为啥要这样做…
「奖金,已经不新鲜了。」
「什麽?那会是什麽?以身相许吗?」柳智信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严重侵犯了鹿亚莎的尊严,脸一红,忙不迭跟鹿亚莎道歉。
这一连串刺激的脸色,把鹿亚莎的某些久违的虚弱的慾望,挑成了嫣红的沸腾,将胸口沉闷多年的「痒」都要爆发。然而,她受到强力箝制的自尊,却不容许慾望无耻地流泄,习惯性地摆了假面的高姿态,骄傲地说着:「要玩,就玩大的。」
「什麽意思?」忐忑不安的柳智信,深呼一口气,才吐出这句话。
「如果你赢了,我的那辆车…」鹿亚莎故作神秘地靠近柳智信,把他逼得倒退两步,低着头看着她,喘着气地说:「你的车…要怎样?」
「…就是你的了。」鹿亚莎趁着靠近柳智信,偷偷闻着他身上庸俗的古龙水气味,混着汗水和香烟味,虽然与平常使她愉悦的高雅香味大相迳庭,甚至是非常难闻的气味,此时却是勾得她无比兴奋的「激情香水」。
「什…什麽?我没听错吧!?」
「没错!只要,不在我面前抽烟,48小时後,那辆宝马,就是你的了。」
「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
「真没出息!你到底玩是不玩?」
「玩!当然要玩!」
「好,一言为定。48小时,现在开始了。」
鹿亚莎看着手表,时间是下午四点28分。
她走到了家乐福,买了一条轻便的牛仔裤,一件针织衫,配上她的冰绿色外套有点突兀,她索性连靴子都换掉,买了一件鲜艳的防风外套,和一双有气垫的运动鞋。鹿亚莎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放进了购物袋,然後连同柳智信的破包包,全都塞进了临时置物柜里。
「好久没穿这麽轻松的衣服了!好舒服!」鹿亚莎摊开双手,拉着新买的外套,兴奋地像个孩子。柳智信发现她的标签还没拆掉,就弯着腰要帮她扯掉。鹿亚莎看着他弯下腰,一时玩心起,就跳到他宽阔的背上,搭着他的脖子:「背我。」
「可…可是…」
「背我去骑摩托车。」
柳智信没再多说,就顶了顶鹿亚莎,把她背好,慢慢走出了家乐福的大门,走到他停车的格子,然後拿出一顶半罩的旧安全帽给她戴上,然後就载着她,往旧宗路的方向骑去。
鹿亚莎紧紧抱住柳智信的腰,身体贴住他的背,闭上眼睛,听着呼啸的冷风,感觉有一股虚弱的幸福,从她的心脏甜了起来。那是虚无飘渺的幸福,还是她用钱买来的,可是,她不管这「甜蜜」的感觉是怎麽来的,她只知道好不容易再度现身的「幸福慾念」绝对要大口地吞下去,不让枯渴多年的绝望一丝一毫破坏此刻的快乐!
她要纯粹的享乐,不为报复,说报复太抬举欧阳川,他没这麽伟大─欧阳川的背叛,已经虚弱到没有报复的价值,只剩下残存的婚姻蜘蛛丝,在连系彼此虚弱的意义。
她,快乐。
给我一杯快乐的苦艾酒
不是夕阳的味道
单单要午夜颓废的危险浓度
当危险只剩下危险
我不再有害怕
我不再有依恋
那就这样啊!
任由地狱的火把人焚了!
把黑夜最暗的荒唐嘶喊都要哑了!
我怎不知道世纪就要末了?
随兴我就要走到尽头
就不再
怨了生命要如此严肃
华美
我是一朵
莲
染了快乐鲜血的红莲!
就连月亮
也是血红!
这夜
我只要快乐
谁都不需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