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以爱之名(简/繁)--2 什么是背后拥抱

正文 以爱之名(简/繁)--2 什么是背后拥抱

卫修然不太记得那沉长而陌生的吻是怎么结束的。

唯独清清楚楚的,是她狠狠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然后整理好衣物,不发一言地离开了隔间,一步不停地回到经理办公室。

她抱着头,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轻易放过了那个男人,更不明白当时为什么没能从那场吻中回过神来,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甚至任由自己被那样过分地对待。

情不自禁地抚上下唇,那些画面无可避免地鲜明起来。

卫修然撕扯着头发,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堪,但心底,那个自己拒绝承认,可实实在在存在过并将永远保存在脑海醒目一角的感受,如同上帝手中的审判之锤一样,不断深深扎入,直到她再也无法忽视。

她猛地起身,慌张地试图甩开缤纷的情绪,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那些都是假的,她卫修然依旧是完整的、干净的、清明的,是那个男人使的障眼法。

愣怔了几息,卫修然这才想起今日上午她撞破了本就在怀疑是否在出轨的男友会小三现场,但直至现在一分一秒都未曾想起来。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心神混乱,办不到冷静从容,到底有没有那么一部分是因为四年交往的初恋男朋友毫无愧疚之心出轨并贬低自己。

“……经理、卫经理!”

女性熟悉的唤声拉回了卫修然不知道漂到哪个地方去的魂魄,好在她一贯习于克制,没有让她的助理韦曼发现异状。

“尚羽的代表来了?”

韦曼是个能力出色的助理,卫修然前两年提拔了她,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这小助理那么努力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成为助理参加公司会议然后去偷窥沈衍之。

似乎是难得见到上司走神的一面,韦曼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回答:“是的,经理。他们的代表在B1会议室等你过去。”

卫修然点了点头,单手拿着计划书,另一手夹着日程本和手机走出办公室,韦曼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一同负责此案的职员。她点了其中一人,“李廷康,去打印企划书。”

被点到名的年轻男人有点莫名,和尚羽才不过谈了一次,条款什么的肯定还得商议,将几十页的企划书打印出来,不过浪费纸张罢了。

脚步不由顿了顿,却见韦曼姐不断冲自己使眼色,于是也不敢耽搁了,匆匆应了声‘是’。

从公司的文件中找出那一份档案直到按下打印键约莫一分钟,李廷康站在打印机前看着那一张张白纸黑字,回想起部门经理说一不二的态度和曼姐的指点还是不由的心慌。

“小伙子是第一次吧?”

身后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响亮地喊道:“杰哥好。”

“嘿,别好不好的了。”洪杰扫了一眼还在印出的纸张。“你还是赶紧把企划案梳理整齐,放进黑色的活页文件夹给卫经理送过去吧。”

这洪杰是销售部的销售冠军,为公司带来了诸如丽丝卡尔顿酒店这种大客户,对李廷康这种在公司历练了一年才分配到部门的小虾米而言,那绝对是尊敬效仿的对象。

李廷康不疑有他,感谢过后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活页夹,一张一张仔细地塞了进去。

洪杰不再理会他,右手握着灌满咖啡的马克杯,一晃一悠地走了开去,却见他身后的李廷康犹豫了一瞬,随后鼓起勇气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小子问题倒是多。”洪杰有点懒散地拦着他的肩膀,喝了一口足足的咖啡。“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跟尚羽谈过一次,立刻准备企划书为时过早?是不是觉得,以我们给出的条款,尚羽必定要提出改动?”

李廷康踌躇不安地点头,这话说出来太有怀疑部门经理能力的嫌疑了。

洪杰眯起那双迷倒年轻小姑娘的狭长眼睛,眼角点缀着他这个过了三十年纪的男人才拥有的魅力,提出了一个叫李廷康一头雾水的问题:“你猜咱们部长几岁了?”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想了一遍经理的面容。

那身黑漆漆的拘束套装实在太过醒目了,虽说将卫经理衬托得皮肤十分白净,不如说以她的年纪而言,那张脸也保养得太好了吧,也没听说卫经理有用什么昂贵的护肤品。

“三十了吧?”他本来想再加个两岁,但联想起那张连细纹也欠奉的面孔,战战兢兢地打消了念头。

“扑哧!”洪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直不起腰了。“三十……三十……”他瞥了一眼不明原由的小青年,沉吟道:“咱们卫修然卫经理今年刚满二十六岁。”

“不可能!”李廷康抽了一口气,实在想不通长年只穿黑、灰、白三色的经理才不过比自己年长了三岁。

“小伙子这眼光该历练历练了。”洪杰吞咽着醇香的咖啡。

“卫经理怎么才二十六岁……”李廷康喃喃自语。“卫经理都已经是主管了……!”他遽然一惊,眼中布满了不敢置信。

二十六岁就坐上了大型企业部门经理位置的人,不是后台撑腰就是能力极其出众,李廷康不认为那样严肃拘谨的经理能走什么背景关系,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现在懂了吧?”洪杰拍了拍年轻人,这次真的走了。“所以,好好听咱们经理的话,兴许能偷师呢?”

这回李廷康不再犹豫,拿着文件夹快步前往会议厅。

“卫经理,祝我们合作愉快!”

卫修然伸出手和对面的男人交握,露出附和她个性的,一个角度极其克制的浅笑,终于冲淡了几分那张长年板着的脸散发的严肃冷酷,可惜没半分电影小说里头那样一笑犹如冰雪初融的惊艳感。

不过尚羽的代表依然笑意盈盈,一双眼睛钉在女人那张白净素淡得过分的脸蛋,这让卫修然有些不适地敛了敛眉,颈后的寒毛束起。

“任先生,这边请。”工作当中不容胡思乱想,她礼貌地给尚羽的人带路,走在任刑准旁不多不少,正好一步开外,但那男人不知是不是不太着调,不紧不慢地拉近了距离。

卫修然总感觉意识到了什么,但多年的教育让她不会多想,尽责地继续带路。

“卫经理,请原谅我唐突的问题。”直通电梯的走廊中间,任刑准突然开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且羞赧地看着卫修然,颇为紧张地问道:“不知卫经理用的是什么颜色的口红?”

跟在卫修然身后的韦曼耳尖一动,迅速抬头瞧了一眼尚羽的代表,又很快挪开视线。

她有些错愕,一时僵在了原地,心中滑过被冒犯而致的薄怒,幸而一贯克制,这才忍住了没变脸色。

“啊!”任刑准立刻十分抱歉地补充:“请卫经理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他苦笑了一声:“是这样的,24号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了,但我实在不知女孩子喜欢什么,正为此苦恼。”

“前两天我听人说如果送一支精心挑选的口红女友会很开心,却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颜色,这才问身为女性的卫经理你。”

任刑准露出真诚的笑容,却并没有包含什么暧昧的意味,“卫经理的唇色十分鲜艳,有樱花的粉嫩和红玫瑰的艳丽,我很喜欢,相信很适合我的女朋友。”

“原来如此!”卫修然恍然大悟地叹道,一边不由唾弃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不过也是怪沈衍之那个男人,若非如此,她怎会有那么厚脸皮的想法。她赶紧略带歉意地夸赞道:“任先生真是一个贴心的男友,我想你的女朋友一定会为你的心意而感到开心的。”

“不过要辜负任先生的期望了,我不用口红,所以无法告知你该挑选的颜色。”卫修然却也不愧是四年间坐上部门经理的女人。

她不等任刑准失望,微笑道:“这样吧,我给任先生你发送一些女孩子之前流行的品牌和色号,虽帮不了大忙,却不至于让你挑花了眼……不知任先生的女朋友平视更偏爱什么颜色的打扮?”

“粉色!”任刑准没什么犹豫地说道。“她喜欢粉色。”

对待客户不着痕迹的体贴,万事已事先打点好是卫修然成功以及招上司喜爱的原因之一。“任先生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呢。”任刑准的眉眼长得很好,卫修然虽对此不感兴趣,但对美丑那还是分得清的。“还请卫经理亲自挑选,我相信经理的眼光……卫经理那么出色,真是贵公司的福气”

又来了,那个不舒服的感觉,犹如毒蛇攀爬的寒冷触感在脊梁之间缓缓滑动。

“承蒙厚爱。”卫修然将几人引进电梯,冲任刑准一行人点头示意,看着铁门拉上好一会儿,这才压下不适。“韦曼,你来挑选你认为适合的口红,然后邮件给任刑准,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

她对自己那点‘品味’很有自知之明,让她来选的话,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客户恐怕就得跑了。

“经理……”韦曼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

而卫修然那一向能干的助理为何左右不定呢,那个的原因同样是任刑准带过来的那群下属的疑惑。

电梯里面,跟李廷康一样的新人诧异地与前辈对视了一眼,眼里传递出一个讯息:二少爷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朋友,他这做助理的怎么没听说?

戴着眼睛,显得有点冷淡的,尚羽大少爷任总裁钦点的优经理扬了扬眉,新人顿时懂了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优来隐晦地瞥了一眼任二少爷的背影,心底暗叹:兄弟俩一个沉稳一个轻佻,外表看也不像,那古怪的趣味却是如出一辙。曾为任大少爷处理过不少私事,现又跟着任二少,优来多少熟悉那对兄弟毛骨悚然的兴趣。

背对二人的男人肩膀有轻微的颤动,正面一看他的脸颊完全潮红,眼神疯狂而病态,嘴角忍不住泛起不正常的笑意。

另外一边,总算办完了一桩事的卫修然阴霾去了不少,一上午堆积下来的压力顿时扫去了一半。阮立元那个男人或许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个缺乏情趣,披着人皮的木头,习惯了克制和容忍,目睹了交往四年的初恋男友出轨也忍得下心情,不影响她接下来谈生意。

心里分明泛起了自嘲,她的脸却依旧肃穆地板着——像极了摆在橱窗前的橡胶娃娃,了无生气。

不知为何的疲惫让卫修然慢吞吞地拉开了门,眨了眨眼后,极其镇定地冲身后的韦曼说道:“你先去忙,我有公事要与行政部的沈先生商谈。”

韦曼看清办公室内站着的男人后眼睛都直了,但上司吩咐了,她也不好逗留,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关上门。

深呼吸了口气,卫修然强压下激烈翻涌起来的莫名情绪,她冷冷地撇开视线,“沈衍之。”

藏蓝色的一整套阿玛尼西装让那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容颜表现得愈发风流倜傥,沈衍之闻言勾出赤诚的温柔浅笑,“卫经理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叫人开心。”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受害方都不追究了,这施暴的人反倒自己凑上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卫修然充满了戒备,甚至不愿多走动一步。

她的防范大抵一览无遗,沈衍之在嘴角遗留了十分的柔和,看着卫修然的眼神如包容无理取闹的孩子,“卫经理怎么会忘呢,我来这儿的原因。”

深知男人指的是那番歪理,卫修然透露出不予理会的严肃态度。

二人无言地站在房间的两个角落,这无端叫她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大腿内侧蔓延着无名的痒意,一如渴望着绿洲的沙漠旅者,等待着贴上冰凉的清流。

她感到有些狼狈。

分明未曾发生什么事,恨不得爆炸的焦躁一股脑地掠夺了卫修然的心智,并很快地明白了那开始扩大的情涌名为——空虚。

猛地侧过身,她狠狠地闭上眼睛,压制着……但听手中的智能手机犹如挽救濒死之人的钟声一样敲醒了她,卫修然逃避什么般地慌忙点开,却在下一秒失去了所有的余地。

[阮立元]对她说:【今晚阿满约了几个朋友聚会,晚上你不必等我,早点休息。】

拇指缓慢地、沉重地刮过手机的凹处,一遍又一遍,好像在通过这个细小的举动排遣着那难以言喻,巨大的黑色洪流。机械般地点开‘输入’按钮,屏幕倒映出她平静的,死水一样的脸。

“掰出这么一个容易拆穿的理由,阮先生真是不怕被揭穿呢。”青酸薄荷的温热气息在极近的距离出现,吹起了耳尖的颤栗。

卫修然没有避开,或者可以说她没那个精力去躲避了。

初恋男友的出轨虽没让她失去和尚羽谈判的心情,但二十六年来被灌输的,让她成为现在的卫修然的‘教育’无疑被阮立元的举动无情地粉碎。

她曾坚信——被坚信——只要交换了心意,那爱情便是忠贞无二的。

卫修然也曾被坚信,一段关系中女人是被动的,是被摄取的,她不需要主动、不需要奔放、不需要情调,只须克制,压抑,沉默——因为那是不对的,是肮脏的,是不洁的。

那么一个‘好’字,她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

“卫经理,你知道这种时候女人该怎么做吗?”轻和的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如嫩芽一样扎根,包覆着、融化着她所有的抵抗。

“歇斯底里吗?沉默纵容吗?”她落入了一方散发着青酸薄荷香味的陷阱,想逃开,舍不得;想沦陷,不容许;只能一味地陷下去,越来越深。“都不对。”

恍惚中,温热的气息变得浓厚,不动声色地覆盖下来,犹如织好了网从背后缓缓吊下来的冷血捕猎者,开始从容不怕地接近,好整以暇地引诱,直到猎物心甘情愿地乖乖跳入它的怀抱。

两只手极有技巧地先是仅从不惹人警惕的肩头开始,腊月落雪一样软绵绵地握住,接着掌心微按,一路下滑,无知无觉间已经将女人相对娇小的身躯完全掌握,让她除了如臂使指听从以外,找不到其他出路了。

低沉的,温柔不乏清爽的嗓音是恶魔最甜蜜的武器。

修长的指尖十指相扣地缠住卫修然的手,重叠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舔弄至口腔深处的柔软舌尖,使用手机模样则是进退不得的躯体。

“来,今天晚上,让我来教你怎么梳理这种男女之间的关系,这样下次……”他用不见血的武器,看不见的柔情,一字一顿地敲出让人找不出破绽的信息。“你就不需要我的照看了。”

他的呼吸,怜爱地停在卫修然的脸颊。

叩叩叩。

“经理,我是韦曼。”女人有点掩饰不住声音的兴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我进来了。”她的眼睛迫不及待地落在那高挑的挺拔身影,没察觉自己一向勤于礼貌的上司这样说了一句:

“你可以离开了,沈衍之。”

男人侧头的温柔浅笑让卫修然撇开了目光,然后韦曼便得到了一个令她心花怒放的点头示意:“韦小姐。”

眼神追随着那总是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背影,韦曼掩饰着心情向卫修然报告自己已经选好了口红并向任刑准发送了邮件。激动的她未曾发现向来周到的上司只是草率地点了下头。

仅剩一人的房间,卫修然坐到了日落。

然后,犹如一尊文艺复兴时期最冷硬的雕刻一样的女人从长久的凝视苏醒,将那封一开始就编辑好的讯息送到了不知不觉间出现在目录里的,那个男人手里。

以下是繁体

卫修然不太记得那沈长而陌生的吻是怎麽结束的。

唯独清清楚楚的,是她狠狠给了那个男人壹巴掌,然後整理好衣物,不发壹言地离开了隔间,壹步不停地回到经理办公室。

她抱着头,不太明白自己怎麽就这样轻易放过了那个男人,更不明白当时为什麽没能从那场吻中回过神来,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甚至任由自己被那样过分地对待。

情不自禁地抚上下唇,那些画面无可避免地鲜明起来。

卫修然撕扯着头发,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堪,但心底,那个自己拒绝承认,可实实在在存在过并将永远保存在脑海醒目壹角的感受,如同上帝手中的审判之锤壹样,不断深深紮入,直到她再也无法忽视。

她猛地起身,慌张地试图甩开缤纷的情绪,壹遍壹遍地安慰自己:那些都是假的,她卫修然依旧是完整的、干净的、清明的,是那个男人使的障眼法。

楞怔了几息,卫修然这才想起今日上午她撞破了本就在怀疑是否在出轨的男友会小三现场,但直至现在壹分壹秒都未曾想起来。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心神混乱,办不到冷静从容,到底有没有那麽壹部分是因为四年交往的初恋男朋友毫无愧疚之心出轨并贬低自己。

“……经理、卫经理!”

女性熟悉的唤声拉回了卫修然不知道漂到哪个地方去的魂魄,好在她壹贯习於克制,没有让她的助理韦曼发现异状。

“尚羽的代表来了?”

韦曼是个能力出色的助理,卫修然前两年提拔了她,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这小助理那麽努力的壹部分原因是为了成为助理参加公司会议然後去偷窥沈衍之。

似乎是难得见到上司走神的壹面,韦曼楞了壹下才急急忙忙回答:“是的,经理。他们的代表在B1会议室等你过去。”

卫修然点了点头,单手拿着计划书,另壹手夹着日程本和手机走出办公室,韦曼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壹同负责此案的职员。她点了其中壹人,“李廷康,去打印企划书。”

被点到名的年轻男人有点莫名,和尚羽才不过谈了壹次,条款什麽的肯定还得商议,将几十页的企划书打印出来,不过浪费纸张罢了。

脚步不由顿了顿,却见韦曼姐不断冲自己使眼色,於是也不敢耽搁了,匆匆应了声‘是’。

从公司的文件中找出那壹份档案直到按下打印键约莫壹分钟,李廷康站在打印机前看着那壹张张白纸黑字,回想起部门经理说壹不二的态度和曼姐的指点还是不由的心慌。

“小夥子是第壹次吧?”

身後传来壹道雄浑的声音,他转头壹看,响亮地喊道:“杰哥好。”

“嘿,别好不好的了。”洪杰扫了壹眼还在印出的纸张。“你还是赶紧把企划案梳理整齐,放进黑色的活页文件夹给卫经理送过去吧。”

这洪杰是销售部的销售冠军,为公司带来了诸如丽丝卡尔顿酒店这种大客户,对李廷康这种在公司历练了壹年才分配到部门的小虾米而言,那绝对是尊敬效仿的对象。

李廷康不疑有他,感谢过後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活页夹,壹张壹张仔细地塞了进去。

洪杰不再理会他,右手握着灌满咖啡的马克杯,壹晃壹悠地走了开去,却见他身後的李廷康犹豫了壹瞬,随後鼓起勇气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小子问题倒是多。”洪杰有点懒散地拦着他的肩膀,喝了壹口足足的咖啡。“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跟尚羽谈过壹次,立刻准备企划书为时过早?是不是觉得,以我们给出的条款,尚羽必定要提出改动?”

李廷康踌躇不安地点头,这话说出来太有怀疑部门经理能力的嫌疑了。

洪杰眯起那双迷倒年轻小姑娘的狭长眼睛,眼角点缀着他这个过了三十年纪的男人才拥有的魅力,提出了壹个叫李廷康壹头雾水的问题:“你猜咱们部长几岁了?”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想了壹遍经理的面容。

那身黑漆漆的拘束套装实在太过醒目了,虽说将卫经理衬托得皮肤十分白净,不如说以她的年纪而言,那张脸也保养得太好了吧,也没听说卫经理有用什麽昂贵的护肤品。

“三十了吧?”他本来想再加个两岁,但联想起那张连细纹也欠奉的面孔,战战兢兢地打消了念头。

“扑赤!”洪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直不起腰了。“三十……三十……”他瞥了壹眼不明原由的小青年,沈吟道:“咱们卫修然卫经理今年刚满二十六岁。”

“不可能!”李廷康抽了壹口气,实在想不通长年只穿黑、灰、白三色的经理才不过比自己年长了三岁。

“小夥子这眼光该历练历练了。”洪杰吞咽着醇香的咖啡。

“卫经理怎麽才二十六岁……”李廷康喃喃自语。“卫经理都已经是主管了……!”他遽然壹惊,眼中布满了不敢置信。

二十六岁就坐上了大型企业部门经理位置的人,不是後台撑腰就是能力极其出众,李廷康不认为那样严肃拘谨的经理能走什麽背景关系,所以答案只有壹个。

“现在懂了吧?”洪杰拍了拍年轻人,这次真的走了。“所以,好好听咱们经理的话,兴许能偷师呢?”

这回李廷康不再犹豫,拿着文件夹快步前往会议厅。

“卫经理,祝我们合作愉快!”

卫修然伸出手和对面的男人交握,露出附和她个性的,壹个角度极其克制的浅笑,终於冲淡了几分那张长年板着的脸散发的严肃冷酷,可惜没半分电影小说里头那样壹笑犹如冰雪初融的惊艳感。

不过尚羽的代表依然笑意盈盈,壹双眼睛钉在女人那张白净素淡得过分的脸蛋,这让卫修然有些不适地敛了敛眉,颈後的寒毛束起。

“任先生,这边请。”工作当中不容胡思乱想,她礼貌地给尚羽的人带路,走在任刑准旁不多不少,正好壹步开外,但那男人不知是不是不太着调,不紧不慢地拉近了距离。

卫修然总感觉意识到了什麽,但多年的教育让她不会多想,尽责地继续带路。

“卫经理,请原谅我唐突的问题。”直通电梯的走廊中间,任刑准突然开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且羞赧地看着卫修然,颇为紧张地问道:“不知卫经理用的是什麽颜色的口红?”

跟在卫修然身後的韦曼耳尖壹动,迅速擡头瞧了壹眼尚羽的代表,又很快挪开视线。

她有些错愕,壹时僵在了原地,心中滑过被冒犯而致的薄怒,幸而壹贯克制,这才忍住了没变脸色。

“啊!”任刑准立刻十分抱歉地补充:“请卫经理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他苦笑了壹声:“是这样的,24号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了,但我实在不知女孩子喜欢什麽,正为此苦恼。”

“前两天我听人说如果送壹支精心挑选的口红女友会很开心,却又苦於找不到合适的颜色,这才问身为女性的卫经理你。”

任刑准露出真诚的笑容,却并没有包含什麽暧昧的意味,“卫经理的唇色十分鲜艳,有樱花的粉嫩和红玫瑰的艳丽,我很喜欢,相信很适合我的女朋友。”

“原来如此!”卫修然恍然大悟地叹道,壹边不由唾弃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不过也是怪沈衍之那个男人,若非如此,她怎会有那麽厚脸皮的想法。她赶紧略带歉意地夸赞道:“任先生真是壹个贴心的男友,我想你的女朋友壹定会为你的心意而感到开心的。”

“不过要辜负任先生的期望了,我不用口红,所以无法告知你该挑选的颜色。”卫修然却也不愧是四年间坐上部门经理的女人。

她不等任刑准失望,微笑道:“这样吧,我给任先生你发送壹些女孩子之前流行的品牌和色号,虽帮不了大忙,却不至於让你挑花了眼……不知任先生的女朋友平视更偏爱什麽颜色的打扮?”

“粉色!”任刑准没什麽犹豫地说道。“她喜欢粉色。”

对待客户不着痕迹的体贴,万事已事先打点好是卫修然成功以及招上司喜爱的原因之壹。“任先生不嫌弃就好。”

“怎麽会呢。”任刑准的眉眼长得很好,卫修然虽对此不感兴趣,但对美丑那还是分得清的。“还请卫经理亲自挑选,我相信经理的眼光……卫经理那麽出色,真是贵公司的福气”

又来了,那个不舒服的感觉,犹如毒蛇攀爬的寒冷触感在脊梁之间缓缓滑动。

“承蒙厚爱。”卫修然将几人引进电梯,冲任刑准壹行人点头示意,看着铁门拉上好壹会儿,这才压下不适。“韦曼,你来挑选你认为适合的口红,然後邮件给任刑准,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

她对自己那点‘品味’很有自知之明,让她来选的话,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客户恐怕就得跑了。

“经理……”韦曼迟疑了壹会儿,终究没说什麽。

而卫修然那壹向能干的助理为何左右不定呢,那个的原因同样是任刑准带过来的那群下属的疑惑。

电梯里面,跟李廷康壹样的新人诧异地与前辈对视了壹眼,眼里传递出壹个讯息:二少爷什麽时候有了壹个女朋友,他这做助理的怎麽没听说?

戴着眼睛,显得有点冷淡的,尚羽大少爷任总裁钦点的优经理扬了扬眉,新人顿时懂了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优来隐晦地瞥了壹眼任二少爷的背影,心底暗叹:兄弟俩壹个沈稳壹个轻佻,外表看也不像,那古怪的趣味却是如出壹辙。曾为任大少爷处理过不少私事,现又跟着任二少,优来多少熟悉那对兄弟毛骨悚然的兴趣。

背对二人的男人肩膀有轻微的颤动,正面壹看他的脸颊完全潮红,眼神疯狂而病态,嘴角忍不住泛起不正常的笑意。

另外壹边,总算办完了壹桩事的卫修然阴霾去了不少,壹上午堆积下来的压力顿时扫去了壹半。阮立元那个男人或许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个缺乏情趣,披着人皮的木头,习惯了克制和容忍,目睹了交往四年的初恋男友出轨也忍得下心情,不影响她接下来谈生意。

心里分明泛起了自嘲,她的脸却依旧肃穆地板着——像极了摆在橱窗前的橡胶娃娃,了无生气。

不知为何的疲惫让卫修然慢吞吞地拉开了门,眨了眨眼後,极其镇定地冲身後的韦曼说道:“你先去忙,我有公事要与行政部的沈先生商谈。”

韦曼看清办公室内站着的男人後眼睛都直了,但上司吩咐了,她也不好逗留,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壹步三回头地关上门。

深呼吸了口气,卫修然强压下激烈翻涌起来的莫名情绪,她冷冷地撇开视线,“沈衍之。”

藏蓝色的壹整套阿玛尼西装让那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容颜表现得愈发风流倜傥,沈衍之闻言勾出赤诚的温柔浅笑,“卫经理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叫人开心。”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个男人是怎麽想的,受害方都不追究了,这施暴的人反倒自己凑上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卫修然充满了戒备,甚至不愿多走动壹步。

她的防范大抵壹览无遗,沈衍之在嘴角遗留了十分的柔和,看着卫修然的眼神如包容无理取闹的孩子,“卫经理怎麽会忘呢,我来这儿的原因。”

深知男人指的是那番歪理,卫修然透露出不予理会的严肃态度。

二人无言地站在房间的两个角落,这无端叫她生出了壹股莫名其妙的燥热,大腿内侧蔓延着无名的痒意,壹如渴望着绿洲的沙漠旅者,等待着贴上冰凉的清流。

她感到有些狼狈。

分明未曾发生什麽事,恨不得爆炸的焦躁壹股脑地掠夺了卫修然的心智,并很快地明白了那开始扩大的情涌名为——空虚。

猛地侧过身,她狠狠地闭上眼睛,压制着……但听手中的智能手机犹如挽救濒死之人的钟声壹样敲醒了她,卫修然逃避什麽般地慌忙点开,却在下壹秒失去了所有的余地。

[阮立元]对她说:【今晚阿满约了几个朋友聚会,晚上你不必等我,早点休息。】

拇指缓慢地、沈重地刮过手机的凹处,壹遍又壹遍,好像在通过这个细小的举动排遣着那难以言喻,巨大的黑色洪流。机械般地点开‘输入’按钮,屏幕倒映出她平静的,死水壹样的脸。

“掰出这麽壹个容易拆穿的理由,阮先生真是不怕被揭穿呢。”青酸薄荷的温热气息在极近的距离出现,吹起了耳尖的颤栗。

卫修然没有避开,或者可以说她没那个精力去躲避了。

初恋男友的出轨虽没让她失去和尚羽谈判的心情,但二十六年来被灌输的,让她成为现在的卫修然的‘教育’无疑被阮立元的举动无情地粉碎。

她曾坚信——被坚信——只要交换了心意,那爱情便是忠贞无二的。

卫修然也曾被坚信,壹段关系中女人是被动的,是被摄取的,她不需要主动、不需要奔放、不需要情调,只须克制,压抑,沈默——因为那是不对的,是肮脏的,是不洁的。

那麽壹个‘好’字,她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

“卫经理,你知道这种时候女人该怎麽做吗?”轻和的低沈又温柔的嗓音如嫩芽壹样紮根,包覆着、融化着她所有的抵抗。

“歇斯底里吗?沈默纵容吗?”她落入了壹方散发着青酸薄荷香味的陷阱,想逃开,舍不得;想沦陷,不容许;只能壹味地陷下去,越来越深。“都不对。”

恍惚中,温热的气息变得浓厚,不动声色地覆盖下来,犹如织好了网从背後缓缓吊下来的冷血捕猎者,开始从容不怕地接近,好整以暇地引诱,直到猎物心甘情愿地乖乖跳入它的怀抱。

两只手极有技巧地先是仅从不惹人警惕的肩头开始,腊月落雪壹样软绵绵地握住,接着掌心微按,壹路下滑,无知无觉间已经将女人相对娇小的身躯完全掌握,让她除了如臂使指听从以外,找不到其他出路了。

低沈的,温柔不乏清爽的嗓音是恶魔最甜蜜的武器。

修长的指尖十指相扣地缠住卫修然的手,重叠在壹起的样子像极了舔弄至口腔深处的柔软舌尖,使用手机模样则是进退不得的躯体。

“来,今天晚上,让我来教你怎麽梳理这种男女之间的关系,这样下次……”他用不见血的武器,看不见的柔情,壹字壹顿地敲出让人找不出破绽的信息。“你就不需要我的照看了。”

他的呼吸,怜爱地停在卫修然的脸颊。

叩叩叩。

“经理,我是韦曼。”女人有点掩饰不住声音的兴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我进来了。”她的眼睛迫不及待地落在那高挑的挺拔身影,没察觉自己壹向勤於礼貌的上司这样说了壹句:

“你可以离开了,沈衍之。”

男人侧头的温柔浅笑让卫修然撇开了目光,然後韦曼便得到了壹个令她心花怒放的点头示意:“韦小姐。”

眼神追随着那总是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背影,韦曼掩饰着心情向卫修然报告自己已经选好了口红并向任刑准发送了邮件。激动的她未曾发现向来周到的上司只是草率地点了下头。

仅剩壹人的房间,卫修然坐到了日落。

然後,犹如壹尊文艺复兴时期最冷硬的雕刻壹样的女人从长久的凝视苏醒,将那封壹开始就编辑好的讯息送到了不知不觉间出现在目录里的,那个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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