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楼道,没有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白穗抱着双腿坐着,目光空洞地盯着台阶。
她逼自己不去想,可脑海就是止不住浮现周家显那张冷漠的脸,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冰凿一样刺进骨头里,浑身发疼。她根本不在乎那点工资,她在乎的是,他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选择相信对她的污蔑。他是她的姐夫,她把他当家人一样,怎么可能会对他有任何背叛和隐瞒。
她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哭,所以刚才死死咬紧牙关忍住了,现在坐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想要痛快地释放一下,好像却又哭不出来了。
忽然一阵响动,身后有男人的脚步声逼近。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白穗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站起来,转过身去,一眼就僵了。
视线里,周家显越走越近,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盯着她惊慌失措的脸不放。
白穗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低下头去,迈开脚步打算离开。
错身而过的一霎那,手腕被人紧紧扣住,重又带回到身前。
周家显低下头,凑近了看她,在她脸上找寻眼泪的痕迹。
“连姐夫都不叫了?”他故意冷下脸。
她不知哪里不对劲,刚才一个人的时候哭不出来,一见到他就委屈泛滥,他又这种语气对着自己说话,一下就红了眼眶,眼泪珠子顺着脸庞滑拉下来,负气地挣了挣手腕,不过没挣开。
“我哪里有你这样深明大义的姐夫。”她还是堵着口气,猛擦一把冒出来的泪珠。
“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白穗哽咽了一下,没再说。
周家显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拇指轻拭她泪痕,万分轻柔的一下下。那里的肌肤凝脂一样,这会他不愿放开了,倒希望她哭得再狠一些。终是低声安抚:“不要哭,姐夫给你道歉。”
白穗眼泪涌得更凶,却不再发出一点哭的声音,盯着他的衣扣,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是个好引子,要引郑素眉露出马脚不容易,可是你一来,就让她犯了这么暴露的错误。”
其实白穗也往这方面想过,他的不得已,他的为难。她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却还在为他开脱。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浅草破土般,暗中滋生的偏袒。
“没有下次了,不要在心里记恨姐夫,嗯?”
这样安静的空间,这样的低声呢喃,倒像是情人间的互动。
白穗有些清醒过来,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不敢同他对视,撇向一旁。
“我……知道了,不会怪姐夫的,我先去忙了。”
一路回来,脚步虚虚实实的,心也跳得飞快,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了。
“姐,我回来了。”白穗换鞋进门,抬头正好瞥见白杉神色凝重地放下手机。
她又小声唤了她一声,“是爸爸妈妈吗?出什么事了?”最近几天她经常听见姐姐用方言讲电话,估计都是家里打来的。
白杉掀掀眼皮看她,欲言又止,最终动了动嘴唇,“没事,洗手吃饭吧。”
十分钟后,周家显也回来了,率先放眼去找的,还是小姨子。
平常下班这丫头都是坐他车一起回来,今天却提前搭公交走了。
两人正对面坐着,周家显一直在等她给自己一个眼神,可是她没有。
突然,厨房里传来啪的一声,白穗离得近,最先赶到,入眼已是满地碎瓷片,白杉呆在一旁惊魂未定。
是她在盛汤,忘记用抹布隔热,所幸只是手烫了一下,也没被瓷片溅到。
白穗把她扶出去,有几片大块瓷片,直接弯腰下身去捡,途中被一只大手阻拦住。
“出去。”
她握着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过电一样,怔怔地“哦”了一声。
周家显很快收拾好满地狼藉,重新回到餐桌。
三人各怀心事吃完了这顿饭。
“姐,我明天同学会,不回来吃了,别煮我的饭。”
“嗯,记得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家。”
第二天傍晚,周家显看了眼电饭煲,叫住了正往外端菜的妻子,“穗穗不是不回来吃么,怎么还煮这么多?”
白杉愣了愣,“我忘记了。”
他没再说什么,却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穗回来得很晚。本来大家说要转去KTV续摊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出要回家,无奈几个男同学死活不肯,非让她一展歌喉。其实她唱歌真的不怎么样,不过也好,抹灭一下她的女神形象,大概下次就没这么难脱身了。
一不小心就嗨到十点,她一路回去的时候,还祈祷着姐夫已经睡下,不会又再对她耳提面命。
今夜月色出奇透亮,虽没开灯但也依稀能视物。
就在她暗自窃喜松了口气的时候,均匀的呼吸声从沙发那边传来。
白穗蹑手蹑脚走过去,不出意料看见男人高大的身躯挤在上头,手脚都伸展出去没得放,看起来睡得很辛苦。
怎么睡在这里了,这么冷的天,居然也不知道拿个什么东西盖一下。
白穗瞥到茶几上散乱着的文件,叹了口气,走进房间抱了一床自己的被子,轻悄悄铺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马上离开,静静蹲在一旁看了一会。
平日里才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看他,她本来就有点怕他,看他一眼都是多的。可现在,那眼皮盖上了摄人心魄的眸,薄唇轻轻阖着,这幅英俊的皮囊,却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白穗大胆地凑近了一点,隔着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的距离,看见他下巴上的点点青茬。原来他也有胡茬啊,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冷不丁地,对上他忽然张开的眼,骤然在她心扉击起了鼓。
周家显眼疾手快地拽住她欲离去的身体,凑过去轻嗅了嗅,眼泪眯了一点点起来,“很乖,没喝酒。”
她似乎有点被吓到,静默了片刻,低下头,长发正好散下来遮住半边脸,“姐夫既然醒了,就回房里睡吧。”
“和你说的话,都忘了?”他还是要发难。
白穗这时才把手腕从他手里解脱出来,自己握在手里,“没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老是管着我呀。”她知道他在说门禁的事。
女孩低着眼,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听起来倒更像是撒娇。
周家显生不起气,最后把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上了,还作弄地把她眼睛也蒙上,两人推推搡搡,白穗跌跌倒倒被他推进房间里。
两人这样没顾身份地闹,还是头一回。氛围很轻松,白穗没觉得哪里怪异。
一切都越来越自然了。
她不知道的是最后,隔着厚厚的被子,男人的嘴唇贴在她眼睛上,低低道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