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夫妻带郑焰上门询问是否找到了余苡,嵇妍只觉心慌,提着灯笼跟着余川一起外出寻她,来到余苡长待的桑树下,眼尖的嵇妍发现了地上有闪亮的东西,拾起来一看,竟是余苡的头花,嵇妍心里咯噔一声,拿给余川看,两人担心不已。
“现已入夜,黑灯瞎火也不好找人,夜里亦不能在街上闲逛,贤弟且回家中再等等,明日若无消息,便禀告官府,让他们帮忙寻人。”郑承安慰道。
“只能如此了”,余川带着嵇妍回家,嵇妍和余川心焦如麻,两人整宿翻来覆去没有睡着,时时竖着耳朵听是否有人敲门。
此时与杏和堂相隔七八条巷的破旧民居中,余苡被放到了床板上,她一动不动仿若还晕着,事实上她早被身上挂着的香囊散发的药味刺激醒来,这香囊是嵇妍做的,因为她爱爬树,余川弄了些驱虫的草药让她随身携带。她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扛着兜来兜去,想来这下就跟以前秋棠姨姨哄她说的,坏人会把不听话的小孩子抓走,她真的被人抓走了。她装作没醒,想看后事如何。
扛着她的人将她放下之后,解开麻袋和绳子。透过昏黄的烛光,余苡眯缝着眼看到简陋得只有三个床板和烂被子的房间,没有条几没有桌台,床板角落里有瑟瑟发抖的三个女子,其中一个看起来大些,应该跟比郑焰还大些,另外两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一点。那个放下她的大汉,倒竖的浓眉,络腮胡子,大饼脸,凶煞的眼神盯着那几个女子,破口大喝:“给老子安分些,这个是新来的,不许生事,听见没有?”
众女诺诺道:“听见了。”
大汉骂骂咧咧摔门而去,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余苡慢慢睁大眼睛,那三个女子嘤嘤哭泣起来。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更是蜷成一团。余苡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凑过去跟她们闲谈,才知那个年长些的女子赵思乃富户庶女,在府中无人关注,前日里与婢女出门,因街上人多,与婢女走散了,自己回府时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被弄晕关到这里。另外两个女童,一个名崔敏乃书香世家崔府长女,一个名楚桃乃崔家表亲之女,五日两人相约春日踏青,却因贪玩追着蝶儿跑出了众人视线,双双被敲晕关了进来。聊了许久,她们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发现这个比自己小的女娃儿竟然没有害怕的样子,竟然还说这几日要寻机会大家一起出逃,觉得又惊讶又佩服。夜幕深重,她们沉沉睡去。
翌日天未亮,余川亲自上嵇府让嵇夫子遣人秘密搜寻,夫子与县令交好,亲自向县令报案。县令与嵇夫子直言,近来渭中县已经有三起女童丢失案件,相差不过数日,怀疑县中混入了人贩子团伙,人贩子不会将人留在本城,定会寻机出城,近期定会严守城门,定叫他们无法出城,此外本县亦会加大外来人口的查处,让嵇夫子先安心。嵇夫子回府告知了余川和嵇妍,二人无奈归家,茫茫人海寻一个女娃儿谈何容易,纵是焦急亦只能等着了。
余苡发现,这里环境虽然差,却没有短了吃食,房里有小隔间,如厕便在隔间的恭桶里,只是不让随意走动,房门加锁,房外守着两个粗壮大汉,样貌着装跟昨夜的大汉竟是十分相似。
关了大概四日之后,傍晚送来的吃食里,余苡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她回想了许久,忆起是蒙汗药的气味,她怕门外有人偷听,悄悄给几人眼神示意,用口型说,不要吃,有毒,她们三个已经吃了几口,听到这个消息,吐也不是,看着余苡,似问怎么办。余苡想,这么多日没有动静,今晚弄药给她们,想来必有所行动,那么这里应该不用再住了,她拉过床上的垫褥,将饭菜倒上去包起来,塞入床底的墙角里,告诉她们一会儿装作昏倒,三人配合地点头,横七竖八躺倒在床上,不过因为她们吃了一些饭菜,装晕也变成了真晕。
不久之后,三个汉子入门而来,用麻袋将她们装了起来。近日渭中县戒严十分之重,时时有官兵搜民宅,此地是不可久留的了,他们买通了一个守城的官兵,让他答应帮他们支开另外一个人,躲过盘查,放他们的马车出城。
紧紧张张小心翼翼出了城,夜色降临,赶山路不妥,他们本想寻一处避风口歇一晚,却不想在山上看到一处破旧茅草屋,这茅草屋看起来久无人住,似乎为上山打猎的猎户所用。
两个大汉进屋去查看,另一个大汉将她们的麻袋解出来,打算用绳索缚住她们的手脚免得醒了之后逃走。余苡微微睁眼,发现水囊就在她眼前,趁那大汉背对着她在给楚桃缚索,她悄悄摸出了袖袋里的巴豆粉,倒入了水囊之中,闭上眼继续装晕。等到大汉给她绑绳索时,她趁着夜色将故意将双手分开了一些,看起来像是紧紧贴着。绑完了绳索,那两个大汉也回来了,他们将她们扛到了屋子里扔到床板上。三人就喝起了水囊里的酒,开始闲谈起来。
“若不是四年前圣上大赦天下,兄弟们不知要关到几时”,其中一个大汉道。
“是呢,颠沛流离这么些地方,前几年在边境干的几单收效虽然不错,但这次在京畿附近,想来收益会更多些,这几个小娘子可都比边境粗养的娘子强得多。”
“当日跟那老虔婆说好了有货可以卖给她,相信这些个小娘子能卖个好价钱。”
却说这三个大汉来自北齐东魏交界之处,原来也是无恶不作的霸主,几年前被抓入牢,本以为再无重见天日之日,不想四年前即建始二年圣上因封惠妃诞下麟儿大喜,大赦天下,这才能够出来。因家中已无亲人,又不愿卖身谋生,便搭伙干起了掳人贩卖的勾当。四年来游走边境各地,一年只干一票,一票吃一年,今年想京畿附近繁华,若是干上一单,收入更大,铤而走险来到淮昌城附近的渭中县。
大赦天下的原委百姓自是不知,事实乃是,建始元年冬末,林皇后早产生子安玮,同年封惠妃有孕,丞相林期与林皇后皆担心以圣上对封惠妃的宠爱,届时若封惠妃产子,威胁更大,丞相便于建始二年联合朝中门生向皇帝施压,逼皇帝立太子,皇帝为麻痹丞相党人,最终同意立安玮为太子,同时又提拔了封惠妃之兄即国舅封宏大鸿胪为太尉。原太尉高烙本为三朝元老,后来与丞相交好,属丞相党人,皇帝将其擢升为从一品国公,封太子太傅,明擢暗降,架空了高太尉的职权,转而扶持封宏一脉抵抗丞相大权。同年秋,封惠妃诞下麟儿,上大悦,赐名安煊,封安煊为明王,大赦天下。
余苡听着他们闲谈,直至半夜的时候,果然三个人连续捂着肚子寻茅房。余苡双手从松垮的绳子里钻了出来,解开脚上的绳索,转身轻唤她们三人,却发现没有反应,她用香包将她们几个熏醒,解开她们的绳索,带着她们跑出屋子。
这屋子,余苡的是认识的。余苡常常随余川到岳丘山上采药,阿耶不时带她来此处歇脚,而从这里回渭中县的路,她也记得清楚,有两条,方才他们带她们来的路是其中一条,于是她带着这几个女子一起往另外一条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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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章有肉,不过有点虐,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