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姜染的那些不堪过往,霍罂有些浑浑噩噩的。这多年相处下来,别的且不论,她从来把姜染当做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这世间许多事都是他教会她的,前几日见面的时候他还警示她莫要走上歧途。他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那天道难容的大罪,他曾经犯下过么?那清羽清翎言之凿凿,听来也不似完全空穴来风......可这怎么会......这教她如何再与姜染相处呢?
霍罂越想越是矛盾,怎么想也不敢相信姜染会是这样的妖,自己理不出个头绪,索性就直接下山奔姜染的住处去,当面问个明白讲个清楚,说什么也是要得到一个让她满意的解释来的。
“姜染!姜染!”然而当霍罂推开姜染家的门时,却并没看到那只风骚的狐妖,只有几个霍罂有些面生的女妖还没来得及整理好仪容,春衫半褪地窝在榻上,似乎是姜染刚刚才离开,还走得很急的样子。
房里这些个女妖也不恼霍罂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像是早就习惯了在旁人面前这样衣衫不整一般。只穿了个杏仁白小肚兜姿容最是慵懒的女妖瞥了霍罂一眼,桃花眼一挑,就算是霍罂这样的女妖看着都觉着妩媚娇娇,她调笑着问霍罂,“呦~这个妹妹怎么没见过?姜郎真是的,这么俏的妹妹怎么藏得这样深,早带来给姐妹们看看,我们也欢喜啊~呵呵呵”一屋子的女妖也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每每来姜染这里,他都有意无意地先散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免得这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见了尴尬,所以霍罂哪里见过这场面,登时怔住了,其实都是女妖,也没什么太过冲击性的场景,但她真没想到平日里姜染竟是和这么些个女妖一起......这太淫乱了......霍罂红着小脸木愣愣地站在门口。
“呵呵......嫣姐姐定是醋了,好大一股子酸味啊......”那穿杏仁白肚兜的女妖身旁一个披了水蓝色纱衣的女妖跟着笑了一会儿,才轻轻搡了那女妖一下,给霍罂解围道,“这是长住寺里那位,小名儿叫粟粟吧?”霍罂点点头,她接着说道,“嫣姐姐这回可醋错了,粟粟姑娘跟咱们这些个可都不是一道的,动不了姐姐在姜郎心里的位置,嗯?~”她又嘻嘻笑了,葱白的手指在被她唤作嫣姐姐的女妖胸口画了个来回,言语间甚是揶揄。
“去你的,便笑我吧,哪里是你说的那样,我岂不成了醋缸了。”想来是关系甚好,都是旧识了,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竟一团和气,两个女妖也笑作一团。白肚兜的女妖精笑够了,才理了理鬓发,正经瞧了杵在门口进退不得颇有些尴尬地霍罂,“粟粟姑娘是来找我家姜郎的?”
霍罂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先有几位姿容俏丽的女妖接了话,“嫣姐姐就爱占这个口头上的便宜,怎么就是你自个儿的姜郎了~”
女妖掩唇笑了,道“好罢,我是怕了你们,连我过过嘴瘾也不肯。”
“呀~嫣姐姐还好意思说~你与姜郎少过了嘴瘾了?~”
霍罂也不是人事不通的,眼见着这些女妖精的话儿越说越浑,却少有能顾得上她此刻焦急的,也没了法子,壮着胆子扬声问道:“各位姐姐,麻烦行行好,先告诉我姜染去了哪里吧......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问他的。”
“哎呀,你们这些打岔的,没个正经,看给我们粟粟妹妹急的~”白肚兜的嫣姐姐难得重新将注意力挪回到霍罂身上,她没骨头似的倚在蓝纱女妖身上,身段扭得妖娆生姿,“你要找姜郎啊~他出门去了,就你刚刚进来的头一会儿~急匆匆地抛下我们姐妹些个,就这么走了,我们也不知是去了哪儿了~”她摆弄着指尖的蔻丹,懒洋洋地说道。
“啊?......”
而那个狠下心离开温柔乡的风流狐狸姜染,这会儿正掐起御风诀在一处崖上堵上了一只纵着妖力闯上孤山的陌生妖族。
“我就觉着今天有什么不对,这位兄台今日风风火火闯入孤山是什么意思?”姜染眯缝起他那双狐狸眼儿,紧了紧他那身松松垮垮的外袍的腰带。“敢只身闯到孤山上来惹是生非,不知道孤山是我的地盘么?”他挑起唇角冷笑,模样是霍罂没见过的冷漠阴翳的神情。
“姜染?想来你就是姜染了?”那妖族也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来,长相倒是不出预料的绮丽妖艳,浑身都裹着一重浓烈的妖焰,外泄的妖气暴虐狂躁锋芒毕露,很是凶猛难惹的样子。和姜染说话的时候扬着脖子,竟一点不将姜染放在眼里。“我听说过你,若是搁在几百年前还算得上是个人物,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尔尔吧!不过你......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是我的前辈,怎么?前辈想给我指点一番么?”
“刚刚采补过,乘着妖力大盛本事没涨几分,胆子倒是不少长?”避世隐居多年,倒是很久都没有妖敢在姜染面前这么大放厥词了,就是姜染自己在最放肆无惮的那些年面对比自己多活了几百年有了名号的老妖怪也不曾这样狂妄过,姜染看这妖族竟看出几分好笑,“看起来一副妖力澎湃的样子,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连收敛妖力都做不到,想是真正能融会贯通的力量也没有几分吧?你这样招摇过市,真是没有更愚蠢的了。”
“呵,少跟我倚老卖老,小爷还忙得很,没有功夫应付你,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力大盛,最好还是识相点,不要再继续纠缠了。”那妖族有些被姜染的嘲弄刺痛了,猎妖术士的围追堵截其实已经让他颇为烦躁,肯停下来与姜染掰扯这些也是不想再多一个敌人而已。不过,能说得通最好,若是这厮一定要和他为难,他觉得自己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秉着这样狂妄的自信,他觉得自己言之已尽,丢了一句警告的话,便纵身想要跃下山崖。
“若是容得你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些年的修行也是不用做了。”姜染修身养性多年,到底也不是什么善茬,身形未动,甩袖翻起手掌,手中牵着一根妖力织成的看起来甚是脆弱的细丝线。整个山崖都被包裹在一张赤红色妖力织出的大网之中,那只妄想逃脱的妖族尽身裹在妖焰之中竟也没能冲出那细丝织成的网,被狠狠地弹了回来,跌落到地面上。他周身缠绕的妖焰好像是也随他踉跄了一下一般,忽的黯淡了一瞬,又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老东西,看来你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妖族算是明白,今日他将祸端引向这孤山,怕是不能善了了。向姜染投降自然是绝不可能的,就索性战个痛快,也让这些老东西们知道他们的辉煌早是过去的事,倚老卖老在他这里可是行不通的。
只见这妖族一个翻身,单膝跪地,脊背微弓,一双修长漂亮的手被浓浓的妖力包裹着,竟是形成了一双利爪的形状。猛兽一般迅速地弹起冲向姜染。妖力凝成的利爪,愈加凝实恍若鹰爪,眼见着飞快的袭到了姜染的面前。“老东西,看招!”
姜染早些年的磨砺无数,战斗经验丰富,这样鲁直的招式,他自是不看在眼里,不慌不忙的闪身,腰肢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转,双脚却并未离开原地,一手随手一擒便紧紧捉住了那妖族的胳膊,竟是一只手就生生止住了他进攻的冲势。
那妖族见一招不成,另一爪反手就冲着姜染胸腹要害掀了过来。姜染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后退,擒着他臂膀的一只手猛地发力将试图继续攻击的妖族一下子向后推去,利爪自然没有伤到他分毫,推开妖族的那只手也顺着妖族的手臂上撸了下来,竟还生生捋下了他手臂上覆盖的整片妖焰。
妖族踉跄这退后了两步方才站定,只见姜染手指收拢,将那一团离体的妖焰缓缓掐灭在了掌心里。“这么些年,妖族的小辈们已经这样不济了么……比我当年,还要蠢上一些啊。”姜染叹息了一句。
然后,在那个妖族的眼睛里,一直姿态散漫的姜染以一种连他的目光都无法追逐上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狠狠一拳击在了他的腹部,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身体便已经不由自主地抱着肚子弯下腰跪将下去,紧接着姜染就着他跪下的势屈膝狠狠地顶上他的下颌,将他向后掀翻,按着他的脸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以邪恶之法获取妖力。”妖族听见自己的身体里“咔嚓”一声,姜染就卸掉了他的左臂。
“还没有掌控自己的力量,就如此狂妄自大,目无尊长。”又是一声,右臂也被姜染卸掉了。妖族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似被万钧重物压迫禁锢着,连转过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将一身祸患引向他人,妄图残害同族。”两条腿也被毫不留情地卸去。之前被打的腹部疼痛不已,口中已经有一股血腥的气味,四肢都被强行拽着脱了臼。许是疼痛掺杂着耻辱,这妖族一时间鼻涕眼泪尽下,再没了邪魅俊秀的样子。
“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偏偏这会儿你闯到这孤山上来,将这祸水引到她身上。”姜染冷漠地看着这妖族此刻有些丑陋的面目,神态十足十都是居高临下的鄙夷之色,一脚踩上了妖族的脑袋,微微弯腰向他说道,语带嘲讽。“我姜染要护着的,断不可能再折了第二个,你竟然也敢动上一动?!”
“我真的没想和前辈作对……误闯前辈修炼之地……我……真的是无心的……”在绝对实力面前,这妖族的傲气已经彻底找不见了,他跌落在尘土里,涕泗横流地向姜染求饶,生怕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对于修行的妖族来说,命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他此刻内心也大概是悔意万千,怪自己慌不择路闯了这阎王的地界,还好死不死地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前辈,我真的没有动您的人……前辈……您放我一马吧……”
“呵,放你一马?跟了你一路的那个猎妖术士应该快追到这儿了吧?怎么想我都没有理由要护着你吧?”姜染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把这妖族交给人类,了结了此事,然后那些猎妖术士自然就不会再来扰乱这孤山的宁静了,若是真放跑了这个妖族,万一有哪个来捉他的术士挖出来粟粟和那和尚的事儿,那可就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