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待施施答话,便去到那厅堂,将自己先前看上的那几件衣裳一股脑全搂到了这一小小的耳房,也不去理会旁里丫鬟的目瞪口呆,贵妇们的诧异连连。只见他将这几件衣服搁到那耳房的竹架上,转过身来对着同样不明就里的施施道:“施施你且在这试看着,好歹这儿也有铜镜,虽不比外里那高大爽净,但也能看清分毫”顿了顿,许是看出了施施的疑惑,又道,“你只管相信你大哥便是!自己觉得哪件不错,就将那件留下,待会儿大哥便过来给你付银钱。”施施只觉她大哥至她试完那件葱绿曲琚,便变了观感,也不知为何。但她大哥既已这般叮嘱,她也只好从善如流,憋屈在这耳房中折腾一番。
杜方良之后便走出了这处偏房,径直去到那街上寻那卖兜帽的小摊小贩,料想施施将那些衣物挨个试遍,也得费上一阵功夫,正好他能给施施寻个兜帽戴着罢。不知怎的,他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不明出处,迫使他只想立马隔绝外人窥探施施的所有目光。
施施在这偏房一件一件的试穿她大哥给他挑选的衣服,这些衣服件件样式精巧,颜色搭配也是恰到好处,施施本身便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能穿出不同的触感,试到末了自是件件满意,只除了一件黑色长裙,边镶金线,勾勒出云纹水波,春花秋实,穿到身上也并不是说不好看,只是仿佛还是不太搭施施的气韵。施施这世的年纪本就年少,虽有一双隐然看得到沧桑的翦水双瞳,然则这般厚重的颜色覆于身上,略微撑不起那般底蕴与深沉,她仔细端详了半晌,还是想让她大哥来定夺一番。
她跑到之前挂满衣服的厅堂内,想寻着杜方良,走了几圈都没找着人,心下更为诧异,当下也有了几分焦虑之色。四处穿行,挑选衣物的,已不全是之前那几个妇人,又添了些陪那美人四处挑选的公子哥们,施施这一转悠,没找着正主,却勾来了闲货。
那阮大铖的父母知他并非读书入仕的料,但也就只这一独子,巴巴地望着他传下香火,也不致让这阮家门楣,在他这就此没落。总归得称着他们二老还在,能将这后生晚辈提携一把。而阮家几世单传也是出了名的,纵使先前的家主都是三妻四妾丫环成群,但最后往往落了地将养大的,都是独独的一根。
这不便早早与这阮大铖找上了强大的外戚——兵部尚书的嫡出长女,依父姓王,名思倩,乳名思思,却是和施施亦有些谐音。话说这阮大铖拗不过父母之命,他本心里是不大待见这王思倩的,没办法,协那些个狐朋狗友隔三差五下馆子逛窑子,他的眼通心,如他被养得精贵刁钻的胃口般,只有美人才能通到他心里去。
这王思倩虽家室显赫,在这京都之地也是众仕林子弟争相追捧,但是不得不提一点,她那样貌实在平平。虽有那华服彩带,贵气珠宝称着,不致显得像那常年劳作的乡里村姑,但也有相应的弊端——这么一来,她本身被这些名贵物事全然遮盖,整个就一移动的珠宝架罢。
如此一来,阮大铖与这王思倩,处的却是不温不火。那王思倩对阮大铖倒是甚为满意——阮大铖虽面相略无精气,神韵欠佳,但也算一表人才,加上十五六的少年郎,平白的多了几分介于青涩与成熟的独特吸力,正好就迎合了王思倩的胃口。而阮大铖却无比郁卒,他当然知晓最后他终究会娶了这王思倩,以后家中再添貌美姬妾通房也是常理,但他总觉得心底不得力,娶这么个婆娘,娶得无非是她家的权力,但是之后便是朝夕相对,举案齐眉,他想他会把她定位在什么地方?吉祥物?!
这王思倩要来这翠衣坊,他父母希望他能尽早定下来,两人就此结亲,遂也不得不演一番郎情妾意,虽心底不耐,面上却不显。
及他百无聊赖地随便转悠,任那王思倩一般折腾,不经意间撞上寻人的施施,眼前却是一亮,心底那些不耐烟消云散,不由庆幸还好走了这么一遭,要不可就错过这般美人艳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