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从云林抵达台北，我跟伟杰在车站的连锁咖啡店见面。
伟杰盯着黑眼圈极重的我说：「我还以为我约了猫熊见面，你都没睡觉吗？」
「有睡啦，只是睡得很少。」我用指腹按摩太阳穴，试着缓解因睡眠不足而引起的头疼。
「你爸没事了吧？」
「嗯，邻居阿姨会帮忙照顾他，过几天我再回家一趟。」
我在一周前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爸爸骑脚踏车去买菜，途中不慎连人带车摔进田里，被送去了诊所。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皮肉伤，医生却在为爸爸诊疗时察觉有异，要他去大医院做更精细的检查，结果发现爸爸的主动脉阻塞，随时有心脏病发的可能，当天就动了紧急手术。
我赶回云林处理爸爸的手术事宜，伟杰正好打电话来通知我，家教工作已有着落，他一听闻我爸的状况，得知我正烦恼庞大的手术费用，二话不说便汇了一笔钱过来。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告诉我。」
「你帮得够多了。我会尽快还你钱，明天我就写借据给你，还有利息——」
见他朝我投来一个意味着「少废话」的凌厉眼神，我马上噤声。
「借你多少就还多少，一块钱也别多。等你拿到家教收入，再一点一点还我，我可不想害你过劳。」伟杰从包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进入正题，「如我那天在电话里说的，我爸有两个朋友有意为孩子请家教，我代你联系过，把两名学生的基本资料和家长提供的薪资条件都列在上面，你看看对哪个有兴趣。」
「好。」我立刻取出那两份资料研读，家教对象一个是十五岁的少年，另一个是十八岁的少女。
看到第二份资料薪资栏里的数字，我笑着提醒伟杰：「你这边多打了一个零。」
「我没多打，这是对方一直以来开出的薪资。」
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怎麽有人开出这种薪资？」
「如果你能令对方满意，也许还会再有调高的可能。对方希望能找到一位长期配合的家教，直到这个女孩出国读书为止，时间约莫一到两年。」伟杰说。
我瞪着那串数字，脑子忍不住开始盘算，如果真的能拿到这份薪水，不仅能比预期中更快还清欠伟杰的钱，爸爸後续的医疗费和照护费也能暂时不用烦恼……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很快冷静下来，谨慎地问：「会提供这种优渥薪资的家庭，对老师的要求一定也很严苛吧？」
「是没错，但这跟老师的背景或资历其实没多大关系，主要是这个女孩子的情况特殊，没有哪个老师能带她超过三个月。」
「为什麽？她不好教吗？」
我看着照片中的少女，长得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
她还有一个悦耳的名字，锺可晴。
「据说她学习能力不错，只是从小体弱多病，十五岁起在家里自学，陆续请了许多优秀老师，就是没一个能留得长久。」
「难不成她会欺负老师？」我猜测。
伟杰笑得意味不明，「谁知道？总之她的事已经传遍补教界，现在就算她爸妈捧着大把钞票，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接下这份工作。」
「你认识这个女生？」
「很久以前接触过，但她对我应该没印象了。我爸和她爸很熟，偶尔还是能从我爸口中听到一点关於她的事。」
「先不论这个女孩本身的问题，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硕士生，没什麽漂亮的资历，真能通过女孩父母的审核？」
「你是我爸推荐的，他们会考虑。」伟杰很有把握。
「要是我失败了，感觉会丢你爸的脸。」我苦笑。
「要丢脸也是丢我的。其实我爸介绍的只有这名男孩，这名女生是我自己想介绍给你的，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
闻言，我心里更好奇了，「为什麽你想介绍她给我？因为她家开的薪资比较高？还是你想藉由我弄清楚她为何换走这麽多老师？」
「都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也许能胜任这份工作。不过，如果你不想把事情弄得这麽复杂，你大可以选择这个小男生，他的情况单纯很多，我马上就能安排你跟他父母见面。」见我没反应，伟杰又说：「如果你是对薪资不满意，我也能再帮你谈——」
「我对薪水很满意，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从你的话听来，你跟锺可晴根本不熟，她父母也没请你帮忙，你却主动想将这位棘手人物介绍给我，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为什麽？」
「你觉得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尽管伟杰仍不正面回应，他这句话倒是顺利让我闭上了嘴。
我看着锺可晴的资料陷入沉思，深知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也知道伟杰不会有意害我，更重要的是，纵使他愿意帮我去向男孩的父母争取，待遇也绝不可能比锺家开出的更好。
如果是在爸爸病倒前面临这种抉择，我会为了长远着想，优先考虑风险较小的选项，偏偏我急需一笔金钱，又偏偏是锺家开出的薪资最能替我纾困。我越想越觉得这是天意，我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看了伟杰一眼，我深做了次呼吸，决定成为锺可晴的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