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那些眨眼间就被飞刀插进脑袋死亡的人而言,遭受攻击也就是那麽一刹那的事,然而对其余守着五个通道口的人而言,这却是一个不那麽美好的过程。
上官莲溪的身手确实极好,以一敌五还能稳占上风,手中的软剑如草丛之中伺机而动的毒蛇,每一次出手定在对手身上留下一道口子,可苏景竹这方行动却不是那麽顺利,因在她差一步赶到宇文煌身旁时一把长剑就这麽横空挡在苏景竹面前。
「暗阁少主,别这麽心急,我们谈谈条件可好?」代表着神剑山庄的那名高瘦男子带着阴沉笑容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要阁下应了我的条件,我定当将小皇帝安然交付於阁下。」
「什麽暗阁少主?你莫不是错认了人吧!」抽出双手短剑,苏景竹脸上不见半分惊慌,反倒像是老朋友聊天似的笑了起来,「大叔,年纪大了就别出来江湖混,认错人的话多丢脸啊!」
「阁下不愿承认也没有关系,我自然有办法让阁下认了。」高瘦男子一弹响指,从地面上坤卦的通道中出现了一队十来个人,各个皆蒙着面罩,其中一人走到宇文煌身边将他拉了起来,一把刀刃就架在他的颈子上,昏迷中的小少年自然是无任何反应。
「阁下是聪明人,这样应当懂我的意思了吧!」
见状,苏景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道:「大叔,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明人不说暗话,暗阁少主,我不过是借你白玉符一用,待我找到我要的东西时自然就将小皇帝与白玉符完整归还。」
「你晓得白玉符?」她冷笑一声,「看来仿制玉牌的事也与你们拖不了干系。」
这样一来她心头疑惑便明朗了大半。看来是神剑山庄为了开这座墓室里的某个机关必须用到夜门门人的玉牌,发现仿制的玉牌不成又怕此事被夜门知道後追究,因而将仿制的白玉牌跟西北军图放一块打算嫁祸陷害夜门,却没想那个包袱半途被上官莲溪截胡。而绑了小皇帝来也是为了引暗阁的人下墓,只要暗阁有人下墓,他们自然能拿小皇帝当筹码,便有了能与夜门对话的机会。
「看来阁下晓得的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啊!」
「你们居然跟西宁合作,胆子倒是挺大的。」将那五个人都变成屍体的上官莲溪回到苏景竹身旁,对着面前情况也不免皱起眉头。
高瘦男子看了一眼上官莲溪,对那些已经死亡的下属毫不在乎,随後像是发现了什麽一般笑得更加让人不舒服。「这一位该不是上官盟主吧!这般想来,坊间有关两位的事也不是空穴来风,就连这等险地上官盟主都愿陪着暗阁少主前来。」
什麽是「有关两位」的事?即便是在这种情况,苏景竹也不免分神他想。该不是上官莲溪的小师妹真的写了一本关乎他俩的事情吧?
「所以当真是你们神剑山庄与西宁合作将小皇帝掳走?」看着黑衣少年眼帘低垂不晓得在想什麽,上官莲溪问着他想知道的事。
「哈哈哈哈,世人还道天盟主人谋定後动、足智近妖,怎麽就看不明白你这个问题问出来便是将你们两个都判了死刑,本来还想留你们一命的,现下……」他的笑愈发的险恶,侧面而言也是承认了上官莲溪的话。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苏景竹抬起眼打断了男子的话,「你之所以知晓我的身分是因为你们与篱水帮勾结,所以在暗道中有卧底,对吗?」
她看着男子後头戴着面罩只露出眼睛的那些人,虽然将大半张脸遮住,可从眼睛那较深的轮廓还是可以猜出来不是东北或江南这方的人士。
「看来暗阁少主是打算做个明白鬼,那我同阁下说说也无妨。」兴许是对自己带来的人手很有自信,高瘦男子示意抓着宇文煌的那人放手站到他身旁去,同时也没着急在这时候就将两人杀了,反而跟他们聊起来,「肃王允诺我庄只要助他荣登大位,江南一带便由我庄管辖,天盟也会不复存在,这般好事为何不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偏了偏头,苏景竹都让他的话逗笑了,「肃王多大脸?竟然给得出这等诺言?」江南是鱼米之乡、历来税收最为丰厚之地,不管谁上位都一样绝不可能将江南给出去,想来慕容道也是想重回白道之首的位置想疯了才会相信肃王这种话。
「肃王说什麽不重要,总之两位是无缘见到了。」高瘦男子一个狞笑,右手一挥下身後十几人同时持剑向两人杀来。
於此同时,从他们後方突然传来了千机匣启动的声音,在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後随即有一半的人失去战斗能力。
「谁!」高瘦男子喝了一声,猛一转头就见一身夜行衣的杀手站在阴影里,手里的千机匣正对着他的方向,银箭破面而来。顾不得两大暗主会不会在此刻对人质做什麽,他只能一个驴打滚狼狈躲开暗器攻击。
「看来无缘见到神剑山庄受审的人是你了。」将双手剑舞成半个不透风的圆,苏景竹在对上黑衣人时还心情很好的将方才男子的话还了回去。
「那是诺?」和苏景竹背对背站成一个圆抵挡着上前攻击的七名黑衣人,上官莲溪也注意到那个阴影中的杀手。他记得兰是让这名亲随跟着篱水帮的人,却不想会在这座帝王陵里成为他们的助力。
「是他。」暗阁主人的剑突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带走了一人性命,嘴里说着话手上停也没停直取第二人咽喉,「他方才对我传音入密,说由他牵制那人,剩余的人由我们解决。」
身後,上官莲溪面前已经有三个人倒地。
正当他们以为事情即将结束时却又异变瞬生。
「都住手。宁越,看来你的行事还是不够周全,连梧桐宫的杀手都混了进来,怪不得你的二皇子将你扔到这江南地区来。」突然,有第三方的声音出现。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瞬间停止了动作。
「暗阁少主、上官盟主,以及那位梧桐宫的杀手,请扔下你们的武器,除非你们希望这位小少爷出现任何的损伤。」来人蹲在宇文煌身旁,手上一把薄薄的刀片在小少年颈边比划着,苏景竹和上官莲溪对看了一眼,从容的将手中武器放下,他们前面六死一残的黑衣人已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诺则是见他们两人都舍弃武器便也将千机匣置於地面,不过一双眼仍牢牢盯着高瘦男子。
「慕容珏,是你跟西宁勾结的?你晓得你做了什麽吗?」看着不陌生的来人,苏景竹脸色猛然沉下。
慕容珏是慕容道的弟弟,年纪与阳守炎差不了多少,而立之年的慕容道简直将这唯一的手足当成儿子在养,也因此造成他自傲自负、轻狂无边的性子,是以她之前虽有与慕容道来往却未与这位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有过多交流。
事情看到这里她也知道了,真正与西宁和肃王有勾结的人是慕容珏,西宁二皇子还把属下派到慕容珏身边,而且不知怎麽的竟还取得了慕容道信任。
「我做了什麽?这不都是你们这些暗道上的家伙逼的吗?」慕容珏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要不是你们使那些不良手段,我神剑山庄怎会……」
「阿珏!你在做什麽!」
坤卦的通道中一声怒吼传了出来,慕容珏一听这嗓音整个人都僵住了,苏景竹便趁着他这一愣怔的片刻冲上前去一脚踢掉他手上的刀片将人抢了回来。
「兄、兄长…我……」慕容珏才从愣怔回神就被匆忙而至的慕容道甩了一巴掌。
「你同我说你发现了夜王陵寝、你同我说这个越宁是你江湖结伴的友人,结果居然是你瞒着我与西宁勾结!你可知这会让神剑山庄百年来的名声毁於一旦,你……」最後出现的慕容道简直气疯了,「若非我见你这几日行为怪异尾随你前来,是不是到神剑山庄倾颓那日我仍不晓得山庄为何而败?」
他前些日子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想着那个较自己弟弟年纪还小些的苏洛都能担当成事,对慕容珏的管教便放松了些,对於他年初游历江湖时相识的友人也没如往常一般细查身世背景,直到刚才暗阁管事提点了他几句,让他联想到这座帝王陵为何如此容易被他发现、而往常不管事的弟弟又为何特别在意此事,甚至同他要求道要下墓这才让他生疑。
原来那个愿意入神剑山庄门下当门客的友人竟是西宁人,而且因对於下墓一事有所在行,他便对他多有信赖,却没想会是这个结果。
「兄长,我也是为了神剑山庄好啊!」慕容珏替自己喊冤。
苏景竹看着慕容道暴怒的模样猜想他大约是真的不晓得此事,不过一旦事发他也逃不过刑罚制裁,事关皇帝被掳,人头落地都是小事,抄家灭族是相当有可能的。教不严,兄之过啊!
「慕容庄主,您要训弟的话还是先出了陵墓再训也不迟。」将宇文煌从肩上放了下来,苏景竹打算先看看自家徒儿的状况再出墓。这麽长时间连动都没动,她还真担心是吸入太多的迷药。
「呵呵!你们还以为你们出得去吗?」高瘦男子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大笑起来,「两大暗主和白道之首都在这儿了,要是你们都死了,相信龙腾的江湖会乱上好几年,尤其是你,暗阁之主,你要一死慕夏的防备便溃散一半,所以今日你们都得留在这儿。」
他从身上拿出好几个油纸管状的东西,模样与先前那刀客手上的黑火药一模一样,随後便将火药管往四周墙壁上的油灯扔去,就算诺在顷刻间用千机匣将他击毙都来不及阻止。
一瞬间,四周石壁天摇地动、落石直崩,地面上的坤卦入口便是第一个被落石封起来通道。
「该死!」
苏景竹忍不住一骂,弯下腰就要将小少年重新扛回肩上,却在触碰到小少年左手时一愣,随即身旁男子冲上来一把将她推开,男子手里的软剑向小少年打去将人弹飞了老远,而他也倒卧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景竹在被诺扶起来时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只见小少年左手里有光亮一闪,然後她就被上官莲溪推了开。
「莲溪……」
「他不是宇文煌。」上官莲溪撑着身子站起来,看样子没什麽事情。「他的五指指节太粗,不是一个长年拿笔的孩子该有的手。」他把手上那张从小少年脸上扒下的人皮面具丢到地上。
那个人,是一个专程为了杀苏景竹的陷阱。
这时候,整个空间也越来越不稳定,慕容道带着慕容珏在这六十四卦的祭台上闪避着落石,诺和上官莲溪也一边护着苏景竹一边往乾卦的通道而去,可就在这时祭台竟然从中裂成两半,将两批人一南一北分开,苏景竹三人却是落在南方这一边。
「慕容道,快往最高的那个出口去,那里接着我们最开始下墓的地方。」秉持着过往交情,即便墓容道认不出她是谁她还是朝他喊了一声。
「小主子,怎麽办?」看着那对兄弟飞快的爬上往乾卦通道的天梯,诺对於越来越小的祭台地面与剩下来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感到迟疑。
「竹儿,你有想法吗?不然我们就只好生同衾,死亦同穴了。」上官莲溪在这时还不忘调戏她。
看了一圈剩下来、能达到的地方,她看准一个方向立刻拉着上官莲溪跑去,「六十四卦里六爻皆吉的卦象,坤上艮下地山谦。」
她踏上木制天梯三两步冲到石壁之前,将石壁扫过一遍後拉出衣领里鲜红如血的红翡牌子按压进石壁上某个形状符合的洞里,石壁随即向後开去。
他们三人终究是在祭台全数消失前进到了属於谦卦的通道之中。
「小主子您这日子还真过的比主子精彩,在下服了。」在经历过方才那般九死一生後,诺此刻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苏景竹同样靠着墙休息,直到听见耳边愈来愈剧烈清晰的心音才察觉似乎有那里不对。「莲溪,你怎麽了!」他说过他是用心法内力压制虫蛊,既然刚才二对七的情况都没让他心法失效,那现在怎麽会有这种状况?
「一点小伤,不碍事。」靠坐在墙边,上官莲溪一手按压着腹部丹田位置,一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话却说得云淡风轻。
可惜暗阁主人只相信自己耳边听见愈加无章法的心跳声,半点没理会他所说的,迳自蹲下身藉着通道灯火查看男子的身体状况,她这才发现他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刀,只是伤口周遭被他点了穴所以出血量并不大。
而她一看清这道伤眼眶瞬间就红了,因为她想起刚才他那一推,恐怕就是那时为她挡下偷袭而受的伤。
「你这还叫小伤?」她抬头对上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眼眸,忍不住哽咽,道:「那大伤是不是就直接没命了!」
「竹儿,不哭呢!」上官莲溪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看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谁、谁要你心疼了!你才闭嘴省点力气。」胡乱擦掉脸上的泪,她晓得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能够哭泣的时候,至少要等到出了墓室为上官莲溪先找到一个大夫之後再说。「诺,快过来跟我一起扶着他,我们要赶快找到出口。」
「真是扫兴呢!」被诺支撑起大半身体重量的上官莲溪此刻还有心力耍嘴皮子,「还以为可以与美人儿做近距离接触的,居然让你一个大男人扶着了。」
诺半点儿不想搭话,若不是看在主子和小主子面上他也不想费这力气扛人啊!但看在小主子眼泪的份上他还是多撑着这人一点,要不主子知道之後肯定灭了他的。
三人在通道里快速前进着,可对於前方是否真的有出口苏景竹心里也没有个底。她猜测乾、坤、坎、离、震、巽、艮、兑这八个卦的通道都是侧墓室,也就是要从墓室里才能开启通道,所以就算当时他们逃进了艮卦、震卦的通道也不一定能反向打开石壁,但要在其余的通道中选一条,她也不晓得哪一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原本还想着就算一时半刻找不到出口也无所谓,可现下上官莲溪这样的伤势根本拖不得。她细看了,那把短刀直接捅入他的腹部,也不晓得有没有伤到内里脏器,要不是还有点穴止血这个技能或许他根本撑不到入通道就倒下了。
边走边擦去眼眶中不断掉下的泪水,当她放下手臂时却让另外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
「不要紧,我说过我的命很硬,死不了。」虽然伤口剧痛,可他还是使劲勾起一抹笑容安慰着她。
「我该相信白三的话,不该让你跟来的。」
「若我不跟…而你…出了事……」他气息开始有些不稳,话语稍缓了一下,「……我会悔恨终生。」
苏景竹抿紧双唇,不发一语。
阖上双眸,上官莲溪轻笑了一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诺扛着走的。
「你不晓得…对我而言你有多重要。」
他的语调极轻,若非这通道本就安静恐怕也是听不见的,「七年前,你捡到了我。是你教了我用积极、光亮的那一面去看这个世间;是你说…爱笑的人,命是不会差的。」
「我本是刑克六亲、孤老终身的命格,连家人都不愿意接受的我,是你用天真温暖的态度包容,让我有拥抱世间光明的资格。」那个小时候在他最沮丧失意时,会以大眼瞪小眼与他相对看的小ㄚ头,一直是他这些年夜深人静时常回忆起的温馨片段。「你可知,这些年我每一次回想时…有多麽庆幸……当初我昏倒的地方是烟台巷陌…是在你的家门口……」
苏景竹一愣,猛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只见他睁开了眼眸正含笑望着她。
然後,男子牵着她的手缓缓举起到他的颈边,道:「你不是…一直很想扒下我的人皮面具吗?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触碰上他的肌肤,在找到人皮面具与正常皮肤的接触面後缓缓撕下男子一直以来的伪装,露出一张尔雅俊秀、温润如玉的容颜,那一张在中秋之夜与她一同出游的面貌、那一张九月初三晚间搂着她睡时的模样。
「真的是你…谢二公子……」苏景竹瞪大的眼里又逐渐覆上一层水雾,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容貌,一时间却不晓得该说什麽。
「因你说你喜欢谢二的脸皮,所以我一直害怕…若是以真面容与你相处,那麽有朝一日你喜欢上我时……会不会是因为我这张脸,而不是…我这个人……」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着,如果你能看上我,那麽就是看上我这张脸又如何?毕竟……我还是不亏,赚到了一个美人儿……」
上官莲溪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说道:「景竹,我心悦你。」
那一瞬间,她的泪像没拴紧的水龙头般从眼眶不停落下。
当看见通道尽头是何种景色时,苏景竹整个人是崩溃的,因他们并没有走出这个帝王陵墓,反而到了最中心的主墓室,一具双人棺椁就这麽放置在大殿中央,而上官莲溪早在与她说完那句话没多久之後就陷入了昏迷,若不是喂他吃下了从凤留给她的救命药丸吊着他的命,他也会同那些擅闯陵寝的人一样沉睡在这里。原以为会是通往外头通道的,可现在她却只能听着耳边愈来愈微弱的心音束手无策,这叫她怎麽受得了?
坐在地上抱着上官莲溪上半身,她边哭边从後腰包里拿出绷带一层一层缠在他的伤口旁,期盼多多少少可以减缓出血,点穴的效用已经开始消退,他的伤处也开始流血。现在她更不敢将短刀拔出来,就怕造成更大的出血量。
「小主子,这是高祖宇文流恒与秦岚皇后的棺椁。」四周找着出口的诺自然发现了棺椁旁夜王所立的石碑,上头描述了这对帝后的生平与夜王云相的落款。
「高祖宇文流恒的棺椁?」苏景竹眼里瞬间亮起希望,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搬动上身至墙边倚靠坐着,随後跌跌撞撞跑到这一对帝后的棺椁前跪下,朝棺椁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高祖皇帝、皇后娘娘在上,弟子为夜门第五代轩辕氏门下,还请陛下、娘娘看在弟子并非有意惊扰陛下及娘娘安眠的份上救救弟子的朋友。」语毕她又是一磕,而且这一磕还就在原地长叩不起。既然这是夜王父母的陵寝,那此地应当也是有人守着的。在见过流云谷中那一对百来岁的神仙眷侣之後她对此事深信不疑。
一边,旁观苏景竹举动的诺嘴巴张了又张,他晓得小主子为天盟盟主的伤势心急,可对於小主子的行为着实不能理解。这小主子的脑袋似乎比主子还疯啊!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苏景竹的话当真得来了回复。
「哎呀呀!夜门第五代弟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轻佻的声音伴随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棺椁前方,那人还转过身看着还跪在磕头的苏景竹,「小ㄚ头转过来给哥哥看看,夜子可从来都不准我去找你们的啊!」
一直看着这人出现的诺全然傻住,因为这人出现的方式太不正常,就是身手最好的暗卫都不可能从这种毫无阴影藏身的地方凭空出现。
而在听见那人嗓音时苏景竹跪趴的姿势愣了那麽一瞬,随後转身在看清来者时脸上的神色是难以置信却又是狂喜的,「天、天琳…天琳哥!是你!快点、快点帮我救救莲溪!」她再怎麽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从前苏景兰组织里的神医,有「鬼见愁」之名的沐天琳,也是与杀手天夜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兴许是没想过百来年没在世上露脸却被人一打照面就认出来,沐天琳一时间无法相信,一个修真者竟然就被个只踏入後天之境的小ㄚ头抱到了还拖着走,直到看见那个半条腿踏入鬼门关的小子时才回过了神。
「小ㄚ头,你晓得我是谁?」沐天琳现下对那个快变成屍体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这个知道自己名讳的女娃儿十分感兴趣。「可我怎麽不记得我认识你啊?我没去过夜门,难道你是在夜门外的某个地方见过我吗?」
「天琳哥你别闹了,我是景竹啊!苏景兰的妹妹。」见沐天琳对她的请求毫不理睬,她就晓得他是犯了老毛病,只对自己在意的事情在意,一般这个时候只有几个人能让他破例,这时候她就觉得当初认了天夜与他当半师还有这个好处。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她露出与前世有八分相像的容貌,「天琳哥,快点,我求你救他了。」
「小猪仔?」这下子沐天琳的惊吓程度远远高於苏景竹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大约他没也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而惊吓归惊吓,小猪仔说要救的人他也不得不在意几分。蹲下身看了看这个被硬塞给他的病患,随後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塞了颗药进患者嘴里。看着那张俊雅脸庞,他平凡无奇的面上流露出一抹戏谑。
「小猪仔,这是你男朋友吗?」
「还在考核中。」见沐天琳出手了,苏景竹这才收敛起不停掉落的泪珠,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看着小女生明显芳心默许的模样,他也好意思的不去点破,笑了笑道:「那好吧!他身上这伤还是要快些缝合才好,咱换个地方休息吧!」
七日後,归云城郊
「天琳哥,他怎麽还不醒啊!」
帝王陵後山某处有个小桥流水的地方,一栋不起眼的三合院坐落在此。现在,陈设简单却不失舒适精致的房舍中,苏景竹在沐天琳房里看着床榻上一睡就是七日的人,说了这几日来每天必问的话。
这几天以来她就住在这个三合院当中,诺早在陵墓时便让沐天琳直接送了出去,之後她也让沐天琳带黄一杰过来一趟,吩咐了黄一杰事情顺带打听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原本黄一杰还在紧张地道被炸不晓得她与上官莲溪两人是否安好,在半天过後还得不到消息正打算对慕夏暗阁传递消息的时候就让沐天琳抓来了。
这一回下墓对於那些小门小帮而言可说是损失惨重,那些青年一辈的弟子全都折损在第一道的青铜门前,倒是几大帮派因为自持身份没派人前来因而逃过了一劫。而神剑山庄似乎暂时还没有事情,不过她在想大概等宇文瑾那边将煌儿救回来、事情处理完毕後就会对神剑山庄开铡,毕竟这「鬼罗刹」之名其来有自,对於皇权有任何威胁的都会被铲除,至今仍没有例外。
西北那里倒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小猪仔,每天问同样的问题你都不烦吗?」坐在窗边只手撑额,沐天琳觉得自己快被这ㄚ头烦死了,「精力那麽多的话不如去外头跑圈儿吧!多跑几圈再回来。」
「我就是担心嘛……」她嘟起嘴低下头,嘴里小声念着。
沐天琳早在为他缝合伤口、确认他一时半刻不死之後就对她说了:「这一刀扎下去虽然没有伤到脏器,可却破了他的丹田。一般丹田气海一破,对於习武之人而言也就废了,算是他运气好本就到了突破的边缘,生死劫这一关若是跨得过,他身体机能自然会修复所有损伤,但若跨不过……」
苏景竹拒绝想像这个结果。
她身後的人对天一翻白眼起了身,打算不到饭点不回来,瞧这一对也跟夜子那一对一样专虐他这单身狗啊!
「小猪仔,你这是认定他了?」理了理衣上皱褶他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你能选择的对象不只他一个,从前的你没人追,缘分全都在这个世界了。」
「天琳哥,你何时跨行当算命的了?」她记得从前他可是科学的狂信者。
「我们都能在这个世界相遇你觉得我还只信奉科学吗?」他很显然知道她在腹诽什麽,「再说修行多年,到了我这个境界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晓得了,比如你的命盘、比如他的生死。」
他抬了抬下颚对着床上的那人,「你是他的天乙贵人,所以你说他命不该绝,他便不死。」
「我是他的天乙贵人?」
「嗯啊!」沐天琳随意的点了点头,「他是天煞孤星,命硬的很,谁跟他有关系他就克谁,但遇上你之後就不同了,他的命格开始产生变化了。」
「那如果…如果他没遇见我会是什麽样子呢?」
他耸肩一笑,「这个假设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我想若是他没有遇见你,八成早就成了一代魔头背着千万人生命的罪孽等着几个来世慢慢赎罪。」
沐天琳离开了,房间内就只剩苏景竹与昏迷的上官莲溪两人,此情此景与当年她捡到少年的样子何其相似,同样漂亮的桃花眼眸、同样眉目如画的面容,很难想像这样的俊雅男子在沐天琳嘴里会成为那样满手血腥的魔头。
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轨吗?
夜半,当沉睡多日的人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体像是新生了一般,腹部的伤口早已痊癒,全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用不完的活力,只除了右手手臂之外。偏过头,一张精致的小脸正拿他的右臂当枕头,靠在床榻边睡得正是舒服。
悄然起身,他把睡着的人儿从脚踏上抱到他身旁躺好,虽然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可见她较之前还要消瘦的脸颊他就晓得这些日子以来她并不好过。
「莲溪……」眉头紧蹙,少女连睡着的时候都不安稳。
「嗯,我在这儿。」侧身看着她,他为她掖好被角轻声回答,「好好睡,我陪着你。」
这些天里睡眠极浅的人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清醒了,「莲溪,你醒了!感觉怎麽样?有没有哪儿不适?」
「我感觉很好,无事了。」男子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不过恢复了原本面目的上官莲溪此刻笑起来着实让苏景竹感觉无法招架,就见她坐起身、头一偏看向外头月光洒落的院子,回答道:「那很好。」
不明所以的他看着她一下子冷淡下来的反应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口气也哀怨了起来,「美人儿,你为什麽不看着我?难道我不好看?」
苏景竹闻言摀着脸,实在没好意思说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她才不敢看。颜值太满意也是一种罪啊!她现在的年纪也不适合把人扑倒,还是不要多看了吧!
「美人儿,还是我太好看了导致你无法直视我?」察觉到她发红的耳根,刚醒来心情极好的天盟盟主主动靠了上去,「你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难道现在不算数了?」
「什麽算数不算数的?」感觉到他贴得太近,她拉开一段距离之後转头瞪着他,「不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你想要什麽事情算数?」
那双桃花眼眸中的光芒闪了闪,最後他勾唇一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不算数吗?」
本来见到那妖孽一般的笑容还暗自捂着心脏以免心律不整,结果上官莲溪的话一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跳停了,「你、你怎麽……」
「兰提过的,我们在南苗生活时他偶而会说一些我不甚明白的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一句我问过他。」
苏景竹觉得她是被自家老哥出卖的。
「上官莲溪,我们谈谈。」拖过板凳在床榻前坐下,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必要跟拿下人皮面具的他保持距离。
「好,你想谈什麽?」他从善如流。
「你…表明你的心迹了……」
「嗯。」他点头。
「但我没说我喜欢你。」她回得很直接。
上官莲溪看着她,笑容不变,「那我能问为什麽不吗?」
「呃……」她偏头想了想,「我的年纪还小,而且你……」会不会只是一时被过往迷惑而心动?她犹豫着不晓得如何说出口。
看出她的迟疑,虽然不是太明白她为何不答应,但他并不想现在就逼着她做出回答。
「那就先这样,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也不是非得今日要得到答案。」
「你就不怕我很久都没喜欢上你?」苏景竹斜睨了他一眼,总觉得对於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势在必得的。
他摇了摇头,道:「无妨,不管多久,我都等。」
「美人儿,我会等,等到你答应成为我妻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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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
卷三居然比阿寻想的还早一个章节写完=)
卷三。over啦~~~(撒小花)
希望看倌们看完了整个卷三後可以给阿寻一点回馈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