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蛇共舞 — 第四十九章 漁人得利

正文 與蛇共舞 — 第四十九章 漁人得利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温府的暗巷飘移到城外五里外的一间客栈,一对男女在马厩前停下,将马匹交给了小厮,便进入店里。

这时已是子时,夜幕如黑丝绒轻轻覆盖着大地,客栈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油灯影得内堂昏黄影绰,坐在柜枱前的店小二,手托着头合上眼前後微微晃动,傲少陵曲起食指,以指节轻叩柜面几下,小二霍然弹起,连忙用手袖抺了抺嘴角的口水,笑道:「两位客倌来投宿的?」

傲少陵点头,取出银两,店小二便带他们到楼上的两间上房。薛千柔从未骑过几个时辰的马,被马匹颠得腰酸背痛,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扶着腰,拾级而上。

他们的房间是在走廊尽头,薛千柔就住进最尽头的房间,傲少陵与她一同进房间,向她说明了行程,他们明天早上再骑多十里路,就会抵达宁州,在那边转行水路,就会到达啸天堡。

薛千柔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你没事吧?」

听到这关心的语气,她有点意外的抬头,看到他眼中少见的有些担心的情绪。

「没事。」她道。

傲少陵的嘴唇动了下又闭上,过了一会儿道:「你就在啸天堡住下来吧,他找不到你的。」

「好的。」

啸天堡在南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前朝因为发生宫变,当时的怀敏公主逃难到南方,遇到了当时在寨内居住的傲令飞,那时的啸天堡只是一个破落的山寨,傲令飞救了这位公主,後来宫变平息,公主下嫁了傲令飞,更带来了一大笔嫁庄,傲令飞武功高强,她开立门户收徒授武,而公主则鼓励耕织,让山寨渐渐成形,壮茁成长,也因为两人乐善好施,在各种灾难时帮忙赈灾,在南方享负盛名,及至後来前朝城破,外族大举入侵,北方遭受了严重的蹂躏,幸而南方当时有着啸天堡顽死抵抗,才保住了南方免受外族践踏。因此,啸天堡在南方受到世家大族与人民的景仰,以他马首是胆,即使後来建立金龙皇朝的太祖皇帝,在击退外敌後,也对啸天堡份外礼遇,太祖皇帝就亲手提笔写了「匡时济世」金漆牌匾赐给啸天堡,以此表示他对南方世家仕族的态度。

所以,即使是温玉珩这正二品的将军,在啸天堡面前,也得以礼相待,不敢贸然闯入。

傲少陵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薛千柔抬头道:「啊,谢谢你。」

「不用谢,当初将你交给他,是我误判了。」

「什麽?」

薛千柔听得头雾水,正要再追问,傲少陵已经离开,而她实在是累坏了,也不再深究,撕下了人皮面具,随意的洗了洗面,脱下靴子,就和衣上床,为了保险起见,明天寅时六刻便要起床赶路,所以她也不浪费时间更衣梳洗了,休息最重要,才沾床不过一刻钟,便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她和傲少陵都认为,温玉珩今天一定分身不暇,她失踪的消息应该不会这麽快的传到他耳边,而且城门早已关闭,想出城也得等明早,所以这晚他们并不太担心温玉珩会追上来,认为可以睡个好觉。

如果是一般人,确实是无法出城,可是温玉珩,是正二品忠勇将军,当年还陪伴皇帝御驾亲征,可不是一般人啊。

在南城门前,士兵举提起白灯笼皱起眉望直奔过来的两名骑士。

在前面身形壮硕的男人沉声道:「开门,我要出城。」

门卫看到这男人的气势不凡,而他的那匹马是头系玳瑁,表示是可以在京城官道上策骑,身份肯定不低,逐客气的道:「这城门关了,卯时再开,大爷明早再来吧。」

男人从腰间摘下一金色令牌,展示给门卫:「马上开门。」

门卫提灯一看,心里一突,这是皇上的特赐的令牌,允许武将於任何时时间出城,以方便执行任皇命,能得这令牌的全京城,只有廖廖几人,都是大官,得罪不得。

门卫马上提起灯笼,对着城楼的望台,上下右左的比划的几下,城门隆一声,缓缓的开了一线缝。

温玉珩和李义策马而出,城门再度关上,在来南城门的路上李义已经大慨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在西市坊也查出了薛千柔最後是来了南城门,温玉珩知道薛千柔的逃走是早有预谋的,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再放手,他一定要追她回来。

想到这些日子的温柔体贴,原来都只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让他不起疑心。

他还以为她终於明白他了,他还以为她体谅他的难处了。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变,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温玉珩觉得眼鼻发涩,接着腹腔有一股熊熊的火正在烧着,而他的面色比这黑夜更为阴沉。

由南城门出去往西是关中,往北是宁州,温玉珩往宁州方向追去,而李义则往关中方向搜索,谁有消息就放烟丸通知。

在薛千柔享受美梦的同时,温玉珩也踏进了客栈,他叩了两下柜台,店小二又再次惊醒,抺了抺口水,问道:「来投栈吗?」

「之前有一男一女来投栈吗?」

店小二装模作样的搓搓鼻,温玉珩丢了两颗碎银在台上,小二忙收进腰间便道:「有,在走廊尽头的最後两间上房。」

他才转身要上楼,就见梯级尽头已立着一个人影,温玉珩眯起眼在昏黄的烛火下细辨了一会,道:「原来是你,难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她。」声音冷得让人发颤。

两人四目双视,冷光穿插,旁边的店小二突然感到寒意阵阵,鸡皮疙瘩都起了,他连忙环抱双臂蹲下,以柜台作掩护,探出头来看着两人。

「我说过,若你强逼她,我就会将她带走。」

「谁许你这麽做?」

「你又凭什麽困着她?」

「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这外人置啄。」温玉珩左手往身後的刀鞘底一送,大刀离鞘,他右手高举,稳稳的接住寒光四射的钢刀。

锵!傲少陵也拔出腰间长剑,「我就是要管。」

两人都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温玉珩在知道薛千柔逃走,怒气正盛,而傲少陵则对温玉珩的言而无信,备感失望,也正好要发泄。

傲少陵俯冲几级楼梯,乘势跃起,挥剑直刺过去,温玉珩以刀格挡,退後了几步。傲少陵才刚着地,温玉珩已一记横刀扫来,傲少陵向後弯腰避过,但刀锋所至,放在桌上的两张櫈子被劈成两截。

弯腰起来的傲少陵觑准空隙,击了他左肩一掌,温玉珩一咬牙连退两步,气也没缓,又冲了过去。

夜兰人静,他俩在客栈锵锵的交击声,特别响亮,周不时还夹杂着木桌木椅被冲破或倒地的声响,有时再加插几声闷哼。

躲在柜枱前的店小二看着一地的残破的桌椅,心慌得紧,一会儿究竟怎样开口叫他们赔钱,要是不叫,掌柜肯从我这里扣啊,他真的是六神无主,为何今晚偏偏是他守夜?为何掌柜偏偏入了城?鸣⋯⋯他怎麽就这麽倒楣?

在店小二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轰的一声,他看到那投栈的客人被击飞,并堕到那张全店最贵的梨花木圆桌,噢,桌子一下子裂成两边,店小二整张脸皱得有如核桃,手搥着胸不停摇头叹息,好心痛⋯⋯

躺在已裂开两边的桌子上的傲少陵,噗一声的喷了一口血,站在他十步之遥的温玉珩也好不了多少,嘴角有血渍,他用手背随意抺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径自走向梯级。

傲少陵以剑支起身体,捂着胸口问:「你这样强行抓她回去,有意思吗?」

走到楼梯口的温玉珩,背影顿住,良久才道:「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喂、喂,你、你两个别⋯⋯别想着这样就算。」店小二虽然已浑身颤抖,但还是强撑着,大声叫喊以壮胆:「快点赔钱!」

店里鸦雀无声,直到店小二身後一张只剩下两只枱脚的桌子,终於不支的倒下。温玉珩面无表情的将两锭银放了在一张削了一角的桌子上。

他正要上楼的瞬间,楼上传来几声角咯角咯的声响,然後是一阵马蹄声由近渐远,这其实才不过五个弹指之间,温玉珩眉头一锁,冲了上楼,傲少年也紧随其後。

在最尽头的房间仍然紧闭,木闩还在,温玉珩拍了几下门,喊道:「千柔!千柔!」

两人对望一眼,便一起侧身以肩撞门,木门应声被撞开,只见房内一张圆木櫈倒下,十窗户大开,还被风吹得晃动不止,床上被褥凌乱,一只绣着莲花的皮靴,歪歪的斜靠在床边,另一只早已不知所踪,两人跑到窗前,从微弱的银光中隐约看到一点黑影,而窗旁放了一条红色的头巾,上面绣了一只秃鹰。

温玉珩抓住头巾,重重的在窗框搥了一拳,骂了句粗话,转身就冲下楼往马厩跑,两人俐落一蹬上马,双脚往马腹一夹,提缰嘘一声,往黑影的消失的方向策去。

月影之下,连绵的山丘,有如一只伏卧的巨兽,等着吞噬两名匆忙而来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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