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說死神 — 計劃

正文 他說死神 — 計劃

骚动平息,白正给尤金和班西各准备一杯热可可,而白自然将基本上不碰甜食的鸦给排除在外。

另一边,其他四人开始讨论赤月葬的事,白能清楚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具体内容压根听不进脑里,毕竟他还沉浸在鸦替他拭擦嘴角的画面。

由於记忆犹新,烙在嘴边的温度似乎未退,即便鸦的动作很粗暴,手指的触感也粗糙,看似普通的举动却莫名令白产生一种异常强烈,难以形容的悸动——

心匣彷佛要裂开那般,越是回味,就越难以自拔。

白甩了甩头,拚命将混乱的思绪抛诸脑後,赶紧泡好热可可递给尤金和班西再找位置坐下。

鸦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又吐出白烟,懒洋洋道:

「赤月葬的任务向来不变,无法干涉生命的死神唯有尽可能挽救即将被魔火吞噬的灵魂以及追杀屠夫。」

一成不变,反反覆复的应对方式使鸦打从心底感到无比烦躁与绝望,尽管他没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可白一眼就从鸦表情上看出端倪,大致猜到鸦的心情。

「那和往常一样,出发前我先向地狱之主汇报。」尤金小啜一口热可可,便将杯子递给明显喝不过瘾的班西。

鸦没出声,表示他没意见,地狱之主那方面尤金自会办妥。

区区一根烟解不掉烟瘾,鸦再从铁盒里抽出一根香烟递到嘴边,此时残留在手指头的丁点可可香气窜入鼻腔,鸦因淡淡的甜腻气味而微微蹙眉,也不过犹豫几秒,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打算舔舐……

但,尤金的声音立即打断鸦的动作。

「话说回来,白你为何会有安排更多人手的想法?」

白朝尤金看去,灵机一动想出具有一定说服力的答案,泰然自若地答道:

「於极短的时间内再次发动赤月葬,我无论怎麽想都事有蹊跷,多安排点人手也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如今阿尔在场,白总不能贸然道出真相,而敷衍的答案无法成功搪塞尤金那听似另有用意的疑问,所以这般简单合理又没毛病可挑的回应大概能安全过关。

「也是。」尤金欣然接受,他装作不经意瞄向鸦,鸦则很巧妙地避开尤金的眼神。

唯有看似在享受热可可的班西,已将这三人的小举动尽收眼底,且细细琢磨着。

赤月葬的事有了一如既往的解决方案,既然事情也交代完毕,鸦吩咐阿尔说:

「阿尔你去通知小队,让他们随时待命。」

阿尔回应道:「是,鸦先生。」

「你先去处理其他要事,我迟些再联系你。」

「好。」阿尔站起来准备离开。

「工作辛苦了。」鸦又道。

「不会,这是我的分内事。」

阿尔礼貌性对在场所有人颔首,接着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的氛围在阿尔离去後陷入犹如死亡般的沉静,白正纳闷与不解,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麽,整个人如坐针毡。

半晌,尤金选择划开窒息的空气,开口质问:

「鸦,昨夜在笙歌楼,你怕不是漏了什麽没对我说?」

昨夜鸦与尤金畅饮,也许是摄取过多酒精,鸦变得离奇直率,对着尤金吐露许多事,尤金原以为鸦将他该知道的全都透露了,可现在看来并不如此。

鸦本想视情况而定再向尤金坦白,谁知事情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鸦迫於无奈道:「隔墙有耳,到我房间去。」

很快,地点转移至白与鸦的寝室。

鸦十足大爷般,众人得等他悠闲抽完一支烟,他才肯开金口。

「话说来特别冗长……」

白一心认为鸦正准备揭露机密任务,岂料到鸦竟是道出白的前世。

事情从鸦遇见婴儿时期的白开始说起,再到赤月葬认出白并回收灵魂且如何瞒天过海让白成为死神长搭档,还有在卡巴特时卡奥斯操控信徒试图带走白,以及伪神之岛遇见前来拐走白的屠夫等等。

不仅如此,对於卡奥斯想夺回白的原因与白前世身份的猜测,鸦也分享自己的看法。

一字不漏地,鸦娓娓道来。

所有来龙去脉,尤金只知晓一半,班西却是由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看来只有我被排除在外。」班西很生气,他的怒意渗在过於平静的语气中,彷佛潜藏於暗处的危机,一旦触及便必死无疑。

有些事,知情者越少,就越能保护身边的人的安危。

鸦深知他的自私和尤金的理由,为避免更多误会,鸦解释道:

「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本就没打算对谁透露整件事,包括尤金。」鸦又点燃一支烟。

「当年,若不是到人间替我收拾残局的尤金察觉到我的动机,藉此要挟我对他道出真相,要不就揭发我的行为以延长并加重我的刑罚,我哪会说啊?还有为了报答尤金的好意,往後我不能对他有所隐瞒。」

终於能毫无顾忌发泄憋在内心多年的怨气,鸦浑身顿时轻松不少。

尤金怒瞪鸦,那冒火的眼神似能将鸦给烧得屍骨无存,他不满道:「可你依旧违背了诺言。」

「哪有?」鸦还想狡辩。

「你并没跟我说白已经知晓了自己前世的事。」尤金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男人,竟敢把他当年所做的事当着班西的面说出来,简直活腻了。

班西按住尤金的手示意他冷静,接着对鸦问道:「尤金察觉到你的什麽动机?」

既然都全盘托出,鸦也带着无所顾忌的态度回答道:「破坏生命线并非我工作的疏忽,而是我在遇到白之後临时策划的,换言之是我恶意破坏他的生命线,以他为饵来吸引卡奥斯。」

班西听後,发自内心不假思索道:「从你说你救下白又以他为人质开始,我便认定你这人真可恶,此刻听完你理所当然的回应,我不得不说你真人渣。」

白因班西过激的言辞而一阵慌乱,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提高声量替鸦解释道:

「前辈那样做的确很过分,但也情有可原!前辈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把我当成诱饵,为的就是揪出追捕多年的卡奥斯……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连忙闭上嘴,羞得很想立即从这里逃出去。

班西情不自禁地发出笑声,白为鸦挺身而出的可爱举动也令他不想追究被隐瞒真相的事。

「当年被你当成诱饵的婴孩,如今成了会替你说话的搭档,真是孽缘。」

鸦也顺势接着班西的话,不要脸地炫耀:「我的搭档就是这麽好,比你那位优秀。」

无端端被称赞的白一时语塞,头顶被鸦的手掌胡乱抚摸,白感觉自己就像只听话的犬类。

「咳!」

尤金大声一咳,中断若继续下去会对他不利的话题,紧接着问道:

「既然白你早已得知自己的前世,那我能否理解为你是考虑到卡奥斯也许会因你而派遣更多的屠夫到场,所以才提出我方安排更多人手的建议,对吗?」

尤金说的没错,白点头承认。

这样一来,尤金早前感到的异样感得以化开。

脑袋机灵点的都会认为不按时施展的赤月葬必有蹊跷,因而建议加强人手,但放到白身上来看,他的提议还夹杂着其他用意。

白与阿尔对话时的表现让尤金稍微感到诧异,那种彷佛看清所有,接受并认命却又不服输的态度,像极了当年一心只想找到卡奥斯的鸦。

即便现在尤金也得知白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态度是鸦对白已无所隐瞒,偏偏尤金隐约觉得白还另有隐情。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尤金试探道:「如今只有我们四人,白你大可不必隐瞒,有任何想法就尽管说。」

果不其然,纵使藏得再好,依旧躲不过尤金敏锐的洞察力。

白稍有片刻迟疑,待组织好话语便道:

「其实,我打算再当诱饵,如此一来我将是他方在赤月葬上的主要目标,就算卡奥斯不出现,屠夫仍然会将我带回去,以此来掌握卡奥斯一直以来藏匿的地点。」

白的计划,诸多破绽,危险性极高,鸦也不留情面地指出计划漏洞。

「你是否考虑过,也许他们压根不屑带你回去,而是当场确认你身上可有卡奥斯寻觅的重要物品,一旦发现没有就杀无赦。就算你身上带有那件物品,他们也只会强行夺取再杀害,怎会留你活口?」

鸦很清楚,卡奥斯追寻的是白的珠而不是白的身躯,只要珠到手,那白就毫无用处了。

尤金赞同鸦的话,「以你为诱饵的风险实在太大,就算再多人手也无法保你性命。」

「我死亡的可能性很高吗?」白心里有数,却也不死心。

「很高。」鸦、尤金与班西三人异口同声,想法一致。

备受否定,白很是受挫,他本以为这个计划至少能帮上忙,也能为鸦做点事,却也是自己操之过急而考虑不周,欠缺合理性的计划无法实践。

白默默低下头,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白的反应让那三人不禁反思刚才的回应是否过分了些。

不一会儿,白再次抬起头,眨了眨一双只有眼白的眼,上翘的嘴角带有几分调皮的笑意。

「何不放手一搏,让他尝试看看?你们说他的计划的致死率很高,但我可不这麽认为,毕竟我怎可能让苦等了许久许久的容器如此轻易死去呢?」

与白的灵魂融合後,在白体内的无名并没沉睡,它一直与白共享视觉、听觉以及白的所有情愫。

「无名者?」尤金坐直身板,反覆打量再三确认眼前的白并非所熟悉的白。

无名目前持有该身躯的主导权,它点点头,用白的声音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

「好选不选,就挑和棘手的武器定下契约。」鸦气自己总为了白而烦心,早些日子他大概猜到无名的能力,而此刻他的猜测应验了。

无名的其中一个能力,就是能控制容器。

容器的灵魂被强行压制,武器抢夺了主导权,其力量与意识成为控制方,亦能利用身躯为所欲为。

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场,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邪气,种种违和感都显现在白身上,至少对班西而言,他不喜欢这把武器,太不讨喜了。

「在这交替中间,白也一并共享所有吗?」班西冷声质问,冷眼相对。

无名摇头,倒也挺合作的,「白还无法驾驭我,自然没法共享。」

虽然灵魂与武器融合为一,可无名的力量和意识终究凌驾於白之上。

三人没接着回应,无名则一脸沾沾自喜,又重复道:

「你们接受白的提议吧,我能感觉到卡奥斯对白的执着,就像鸦你对卡奥斯那般。不管你们所谓的那件物品有否在白身上,卡奥斯也绝不会马上了结白……至少,我不会让卡奥斯得逞。」

「你说得倒像是那麽一回事啊!」鸦转头怒瞪无名,咬牙道:「在我看来,你是打算让白去送死!」

「送死?鸦,你根本不晓得我究竟等了白有多麽久。」

无名忽然嗤笑,它注视鸦的眼神带有强烈的审视意味,接着它毫不留情面地,揭发他们三人的心思。

「诱饵能否钓起卡奥斯这条大鱼,你们个个心照不宣,还说什麽不让白去冒险,虚伪也该有个限度。尤其是鸦你啊,内心难道不认为终於等到能逮住卡奥斯的绝佳机会吗?当初你不也把他当诱饵了?再利用一次又何妨?况且这次,可爱的诱饵也同意呢!」

不知是因为对过往的行为感到愧疚,又或者是无名的话过分真实,戳中鸦内心的痛楚,鸦忽地勃然大怒,一个转身竟准备挥拳。

尤金与班西见状,急忙站起身阻止,千钧一发间鸦却停下,拳头悬在半空中。

这是白的身体,不能打。

见鸦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无名笑得很嘚瑟,十足恶作剧成功的顽劣孩子,它举起白的右手,食指穿戴的黑色戒指赫然夺目。

「这戒指除了你,无人能取下,也无法毁坏。它是身份证也是追踪器,无论白去往天涯海角,你依旧能寻回他。我再重复一次,我不会让白死。」

尤金这时喊道:「鸦,别听它的!难道你想再次将白拱手送给卡奥斯吗?倘若这次再落入卡奥斯手里,白绝对不会活着回来。」

是,尤金说的有道理。

当年鸦出自於个人恩怨与私慾,不顾一切把一个弱小生命当成诱饵,原以为事情能如愿结束,殊不知造化弄人,是他间接性导致白成为屠夫,屠了一座城的无辜生命。

白生前所造的罪,全是鸦一手促成。

若不是鸦破坏白的生命线,老老实实回收白的灵魂,那白就不会成为一个罪人。

如今,要是让白再当诱饵,那他当真不可能再回来。

苦寻百年毫无收获,此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将白推向风口浪尖,鸦便能逮住卡奥斯的尾巴。

试问谁无私慾?

鸦有,但他很是挣扎,没法舍弃人性狠下心,是因为鸦视白为重要的存在。

「前、前辈?」

就在鸦踌躇不前,纠结不已的短暂时间内,无名早将身体的主导权归还给白,而白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结果惊见鸦正准备对自己挥拳头的情形,讶异又疑惑。

是平时那双炯炯有神,映照着鸦一副失魂样子的眼眸,平日里吵吵闹闹的白回来了。

鸦放下手,十分头疼。

「忘掉你那提议,一切照往常进行。」鸦头靠沙发背,闭上眼不想继续说话。

白失落地回应一声,只能准备忘记这件事。

班西拍拍尤金的手,示意准备离开。

「鸦,我和班西先去见地狱之主。至於白呢,可别乱跑哦。」尤金随班西站起来走到门口,而班西则对白挥挥手。

白一脸不解,也不忘挥手,「……好。」

离开寝室,尤金和班西并肩走着,憋了许久的班西不禁开口问道:

「昨夜,鸦和你说了什麽?」班西细声询问,与路过的死神颔首微笑。

尤金一番斟酌,不晓得应不应该告诉班西,可考虑到班西会生闷气,也只好牺牲鸦了。

「鸦从头到尾都说着白的事。」

「哦,是这样啊。看样子事情会变得有趣起来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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