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主難當 — 第一章 婚禮之前(15)

正文 公主難當 — 第一章 婚禮之前(15)

抵达村庄时,已是傍晚时分,到了该点灯的时刻,所以今晚他们除了客栈外,便不会再去到别的地方。

躺在不熟悉、甚至带有些许寒冷受潮气息的被窝中,奥黛莉亚的脑海蓦然浮现出方才瑟琳娜那一脸悲壮的神情,忍不住又偷偷笑了起来。

「殿下,我会将这里整理出起码能睡人的环境的,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只见她握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胸脯,露出了一脸义不容辞的神情。

「不用了啦,哪有这麽夸张?」见她这样,奥黛莉亚都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你应该也很累了吧?快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边说着,她一边将瑟琳娜给推向了门口。

「可、可是,这房间还没收拾好,殿下您一定睡不惯……」被推向门边的瑟琳娜仍旧挣扎着想回头看。

「那我再自己收拾就可以了啊,好了,那就这样,晚安。」奥黛莉亚一边笑眯着眼,边对着门边的瑟琳娜挥了挥手,接着便迅速将门给掩上了。

靠在门板上时,顿时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嗯,她果然还是更习惯一个人独处的生活些。

虽说他们一行人入住而包下的这间旅店,已经是整个村庄所能找出最好的一间了,不过当然还是无法和宫殿的水准相比较的。

但是,她却仍难有如同瑟琳娜那般戒慎恐惧的心态,对於必须在这儿住个几晚都感到惊疑不安,甚至於怀疑起这里是否能睡人的程度。

这大概都是因为,此刻主导她想法的,仍旧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所以,她才总是无法拥有如同公主般的思维模式吧。

至少她就挺满意这个房间的,尽管小是小了一些,但同时,她离床边的窗子也近得多,离旅馆旁的街道,甚至也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而已。

窗外的一弯新月,看上去也就在触手可及之外。

闭上双眼,奥黛莉亚边想像着白日时,街上市井的喧嚷声、究竟会是怎麽样的一种光景,然後边逐渐进入了梦乡。

「殿下,您没事吧?」直到莱斯利那刻意压低了嗓音、又带有一丝焦灼的话语传进耳里时,奥黛莉亚这才蓦然回过神来,并注意到原来是有一辆载货用的马车刚从自己身侧驶过,幸而莱斯利眼明手快地将自己扶往内侧街道,否则在这人来人往的市集里,大家推来挤去的,很有可能一不小心便会被它擦撞到了。

「我没事。」奥黛莉亚抬起头来对着仍旧一脸担忧望向自己的莱斯利笑道:「我刚刚是在看那边摊贩上卖的吃食才会没注意到,下次一定会小心点的。」

这天一大清早,奥黛莉亚便兴致勃勃地前往整座村庄中最热闹的早市。

为此她所穿上的衣裳,当然是如同个最一般的村民那样、用粗麻布制成的连身裙了。

「我、我居然为殿下穿上了这样的服装……」还记得瑟琳娜在她着装完成後,忍不住掩着嘴唇说道,脸上还透出了十足的罪恶感。

嗯,你太夸张了。

每次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老是为那些摆脱不开又无处不在的规矩而烦恼时,奥黛莉亚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但是,实在也怪不得她,因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教导她如此吧。

换完整身装束後,奥黛莉亚又用布巾紮起了头发,为以防万一,外头再罩以附有帽兜的披肩,将整个头部包得严严实实的,连根发丝都看不见,只露出了她的一张脸孔。

虽然大部分民众不一定都能认出他们王室家族的外貌特徵,但她的一头浅金发,毕竟还是有点太过显眼了。

边如此想着,刚才差点被擦撞到的奥黛莉亚又再次兜紧了帽缘。

而一路这麽走来,她的菜篮子里也逐渐被各种食材装满了,此时,奥黛莉亚又忍不住被一旁的蔬果摊给吸引走了目光。

「嗯……」和老板娘询问过一些果菜的价格後,因对售价不太满意,她故意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又犹豫的神情。

「绝对没骗你,我们这摊卖的蔬果,肯定是整个市场上品质最好的了,新鲜没得比啊!」老板娘则继续扯着大嗓门向她热情地推销道。

「是这样……那我先去别摊走走再回来看好了。」奥黛莉亚嘴上这麽说着,抬起步伐假装就要离开,眼角余光瞥见老板娘脸上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好啦,算你便宜点就便宜点,这个价可以了吧?」

「我再想想……」但奥黛莉亚仍有些不太满意,一手扶着脸、转了转眼珠,装出在沉思的样子,倏忽间,又突然地掉过头来,抬眼改向老板娘笑道:「而且,看在我长得这——麽可爱的份上,难道不该再算我便宜一点点的吗?」

现场先是静默了一瞬,接着,便听老板娘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好吧,好吧,你这个理由算我接受了。」

而於此同时,身後也传了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哧」声。

奥黛莉亚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向莱斯利,那眼神像是在说着:「你又是在给我笑什麽啊?」

「啊……抱、抱歉,我绝对没有要取笑您的意思……」只见莱斯利的整张脸在一瞬之间简直像是要烧灼起来似的,几乎都要染成和他头发一个色系了,他赶忙摆了摆手,小小声地辩解道。

然而奥黛莉亚仍有些狐疑地挑起眉,半晌,才回给他一个「好吧,勉强相信你」的眼神,然後继续转过头去和老板娘周旋。

他是真的没有想取笑殿下的意思……站在奥黛莉亚身後的莱斯利搔了搔头,脸上难为情的神色仍旧尚未完全褪去。

明明整颗头包得那样,只露出了一张小脸,殿下刚刚究竟是怎麽办到才能以如此流畅自然的口吻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啊?因为觉得这画面实在太过逗趣,才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他也承认,殿下的确是有着一张相当恬静精致的脸蛋啦……思及此,莱斯利忍不住将一只手搭在後颈上,边将视线望往别处。

而此时,奥黛莉亚总算挑选完、并接过老板娘递给她的蔬果了。

「不过,姑娘你看着实在不像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哪。」将果菜放进奥黛莉亚的菜篮里时,老板娘忍不住又盯着她看了几眼,「如果曾在镇上遇过,我也应该有点印象才对……」

「啊,哈哈,是吗……」听了这话,奥黛莉亚有些心虚地傻笑了两声,此时正於脑海中飞快地运转着藉口,不出片刻後便笑道:「阿姨,您眼力真好耶,其实我是为了探望我生病的亲人,才会来这个镇短暂停留几天的。」

又和老板娘敷衍了几句後,奥黛莉亚便赶紧带着莱斯利迅速闪人了。

「哇——太心满意足了。」将整个市集都大致逛过一圈後,她举起了没提着菜篮的那只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殿下,东西很重,还是由我替您提着吧?」仍紧跟在一旁的莱斯利似是有些看不惯,指着篮子、压低声音提议道。

「嗯?不用不用,这还能重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搜刮来的战利品呢。」奥黛莉亚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虽仍有些过意不去,但听她都这麽说,莱斯利最後也只得罢了。

於静默了片刻後,他才像是突然间想起什麽,蓦然笑道:「不过殿下您倒真的很会讲价,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简直像在这儿生活过似的……」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麽,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只见他赶紧以手掩住了嘴,「啊,对不起,我这麽说,并不是想冒犯您的意思,只是……」

「这有什麽?讨价还价本来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啊。」然而奥黛莉亚却压根不在意,也不觉得对方的说词有哪里冒犯了,反而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般,一个劲地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自己以前肯定更厉害点的,啊——实在是太久没用这项长处,都生疏了,真可惜……」

见仍处在兴头上、滔滔不绝说个没完的公主殿下,莱斯利一开始虽是睁着眼讶然了片刻,然而不知不觉间,却也跟着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这样的殿下,不也就只是一个如同她年纪般的小女生而已吗?

虽然负责公主的护卫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其实护卫队的骑士们也多与她不相熟识,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因从前的殿下总是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绝对无法容忍、或可说像是不屑与他们有过多接触似的。

不过即便听过不少人说她高傲或颐指气使等的传闻,但莱斯利也并不曾多加在意过,甚至觉得她理应如此,毕竟身为王室,这也是能理解的。

然而在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後,他却深深感到:殿下似乎和传言中的、有相当大的不同。

像是现在,她兴高采烈的情绪,彷佛能向周遭渲染开来一般,让旁人光只是看着,都会不禁沾染上属於她的雀跃。

而此时,因想买的东西也差不多都买齐了,奥黛莉亚便决定是时候回到旅店,没想,才刚往回程的方向走去,踏上了一条位於市集旁、人烟较为稀少的叉路时,意外就那麽发生了。

事情完全是在一刹那间所发生的。奥黛莉亚都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刚发生了些什麽,只感觉有人从背後撞上她,而莱斯利於第一时间便将她以及她手中的菜篮给稳稳地扶住,让她至少免於跌倒在地,随即便立刻向身後其他同为穿着便衣的骑士们下令,但那些声音全乱哄哄地在她耳边搅和成一团,叫她听不真切。

抬起头,她唯一能注意到的,是道路前方不远处的矮小男孩。

男孩身上的服饰,若无法称作破烂,起码也是衣衫褴褛的。

只见他手中抱着从自己菜篮中抢走的长面包,边向前方跑去,然而却似是仍有些放心不下地回过头来张望了一次,发现她也正看向他,便朝着她大喊了一句,听口音应是当地的方言,奥黛莉亚并不明白,但也知道大概不会是什麽好话。

接着,他便加速逃离了。

见了这一幕,奥黛莉亚不知为何,莫名感到有些震动。

「停手,叫他们不用去追了。」想也知道方才莱斯利下达的都会是些什麽命令,奥黛莉亚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喊道。

「但是……!」莱斯利低下头看向公主,只见他的脸上仍写满犹豫与为难。

「我说停止。」奥黛莉亚的音量仍旧不大,但当中却又隐隐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威严,让莱斯利都不禁愣了一下。

「把他追回来又能怎麽样呢?当场责罚他并要他向我赔罪吗?如果真搞出那麽大动静,那原先不想引人注意的目的不就完全破功了?」说到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希望能让自己表现得更平稳些,「所以,请停手吧,看在我的份上,这全是为我自己着想所下的决定。」

更何况,若真要惩罚,或许还轮不到她来,是在这社会久待必然得经历过的教训。

而且,恐怕还要残酷的多了。

莱斯利脸上的表情,像是又经过了片刻的挣扎,接着,方才转身下达了她的命令。

「但是,请仍旧派人去打探下那男孩的消息,而且去的人不能多,绝不能够引起他人的注意,等知道更详细点的讯息後,再回来告诉我。」待他说完话,奥黛莉亚又回过头去补充道。

一行人回到客栈後不久,被派去探查的骑士也於随後抵达。

而其所带回来的消息,其实也就如同她原先所能大致猜想到的那样。

居住於贫民窟、家中无任何收入来源、因此平日里多依靠抢劫点路人的财物过活……奥黛莉亚抱着双臂,倚靠在位於旅店楼顶客室间的一扇窗户旁,边听着骑士向自己报告道。

其实早就该料想到的。

即便是像这麽一个热闹而又充满生机的小镇,在喧嚣吵嚷的人声背後,未能看见的阴暗面肯定也还是有很多,那些位於社会底层的边缘人们,是不论哪个地区、哪个时代都会存在的。

尤其这里离王都又近,若商业贸易活动较为热络的情况下,贫困人民的聚落并不会少也只是可想而见的情形。

社会现实就是如此。

虽说当初说想看看人民真正生活的也是她自己。这感觉就像是现实突然迎面而来了,而这也只是人民实际生活的一部份、较为残酷的那一部份。

奥黛莉亚也很清楚,这种情况原就难以从根本解决,而光靠她自己的力量、又是小得可怜,这她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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