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04
「余允葳。」
听见李延勳的声音，我瞬间身体顿了一下，随即立刻恢复冷静。「怎麽了？」
见我的反应，他有些怀疑的眯起眼，「你有听到我刚说的事情吗？」
我愣住几秒，才缓缓开口老实回答。
「我刚才……在分心。」
「果然没错。」他叹气，「你今天一直在发呆，晚上没睡觉吗？」
「我当然有睡。」
脑袋忽然想起家门口吊挂的月历，那印着十二月四日，还没被红色蜡笔圈起的格子，我垂眸，不再继续多说。
十二月四日，也就是今天。
我抬眼望向教室最前方，黑板上挂着的圆形时钟，看着秒针一圈接着一圈重复旋转，脑袋深处彷佛听见了时钟的滴答声。
时间正在倒数的声音。
「你──」李延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伸手抓了抓後脑，随後撇头避开我投向他的视线。
「什麽？」
「虽然我觉得我来说或许很奇怪，不过……」他轻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勇气继续说下去。
「对其他人说不出口的话……我可以听你说。」
「没有那个必要。」我直接打断他，给他一个不容接话的眼神。「那不关任何人的事情。」
「那也不是你的错，颖涵姐她──」
听见关键字，我瞪大双眼，双手在还没注意到之前，重重的拍打桌面，碰的一大声，原本还有些吵杂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在教室的同学纷纷停下动作，目光全朝向声音来源的我身上聚集。
李延勳没有想到我会这麽激动，他错愕的看着我，然後低头道歉。
「你就当我什麽都没有说吧，抱歉。」
语毕，他便转身面向自己的座位，从抽屉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翻到等下考试的那面开始复习。大家见李延勳这样，无声地给我责备的神情。
甚至，有女同学暗自谩骂，说我怎麽可以欺负为人很好的李延勳。
教室的空气在拍打桌面的那瞬改变，对我来说，那份沉重的窒息感，着实让我感到心闷和压力，但这些全是我自找的，我没有理由去埋怨。
李延勳知道全部，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认识我，他刚说出口的话，也是出於他的好意。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
上课钟铃响起，大家陆续回座，声音也随着老师进班结束。
这节课一样有复习小考，老师从排头发下考卷，我看着坐在前面的李延勳，心想等等他回头给考卷的时候我得主动向他道歉。
结果，李延勳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头提醒我要考试，他背对着我将考卷往後递，我连对上他眼睛的机会都没有。
我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好不容易度过这不顺的一天，放学时间一到，大家自然也一群群离开去补习班或是图书馆的地方专心准备时间不多的学测，我想再次叫住李延勳，可惜在我鼓足勇气之前，他早一步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离开了。
我孤身一人站在座位旁，几分钟前满是人的教室，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
「也对，因为我放弃了啊……」我喃喃自语，拉上书包拉链伸手提起。
我就像是张空白的纸，什麽都没有。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这样的我，本身就跟大家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抽屉里塞着的那张志愿选填模拟单，上面的栏位和前几天被叫去那时一样，依旧空白一片。
和现在的我，完全相同。
我走出教室，三年级这层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离校，安静的走廊上，唯独我踏步的声音格外清晰。
望向窗外，早上还没很大的降雪偏偏在这时候变大许多，我抿唇，拉紧脖上的围巾，走上往顶楼的楼梯。
一阶接着下一阶，心脏的跳动也跟着阶梯的上去逐渐加剧，我没有抬头看向前方，因为，要是抬头了，自己说不定又会打退堂鼓退缩回去。
还没圈上的日期再一次清晰浮现脑海，我紧抿唇，垂落在两侧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我站在顶楼铁门的前面，将手放在门把上，有些心不在焉。
深吸一口气後，我拉动把手打开铁门，那当下，一阵强烈的寒风直扑而来，我抬手遮住扑来的飞雪，走出建筑物往平台的尽头前进。
双手没有像脖子还有围巾可以保暖，长时间处在低温下，我的手早就失去原有的温暖，冰冷的刺痛。
眼前的景象在大雪纷飞下变得模糊不清，我只能凭藉着脚下那清楚的平地走着，直到看见平台尽头的栏杆，我才停下脚步。
冻僵的双手撑着栏杆，我翻身跨过，双脚踩到狭窄的水泥砖上，低头注视距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一楼地面。
我闭上眼，轻轻吸吐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延勳，对不起。」我低声道歉，面露歉意。
不过，他也听不到吧。
脑海的记忆深处在这个时候闪过很多画面，尤其是那个冬天，我完全没办法将其从记忆中抹除。
这份罪恶感，是我必须接受的惩罚。
「神啊，如果可以的话……」
身体随着袭来的强风缓缓下倾，失去重心的我，任凭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可以的话，请让我死去。
这样我的罪孽，或多或少可以被原谅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