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07
冷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直直打向我脸上，我发着呆，脚下的步伐仍是笔直朝着半山腰的梅兰前进。过去好久，直到鼻水终於忍不住流下，总算察觉的我急急忙忙从包里拿出卫生纸擦拭。
好困。
眼皮沉重到快要遮住视线，我大大打了个哈欠，加快脚步前进。
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好，翻来覆去脑里的画面，全是那天的事情经过。好不容易进入梦乡，不久又被恶梦惊醒，反覆这样我最後乾脆不睡了，找到以前爸爸蒐集的影集，看到太阳升起才开始准备上学。
我经过校门，没发现後方有人在呼唤我名字，目光涣散只记得继续向前走，後来，背後的那个人追赶上我的脚步，他再次叫住我的名字。
「余允葳。」
我听见声音，纳闷地缓缓回头，却对上李延勳那双明亮有神的黑眸。
当下，我的睡意顿时减去大半，眼瞪得像是半夜看到鬼魂一样。
李延勳注意到我眼下的青黑，没理会我眼里的震惊。
「等我一下。」他丢下这句後一个转身冲去站在校门口那的翁教官说了几句，不久他拎着书包走过来。
「走吧。」
他不等我说话，迳自抢走我肩上背着的书包，我朝他伸手要回，他故意无视我伸出的那只手继续往校园里走。
「还我书包，要迟到了。」我眉头蹙起，伸出的手还僵在空中等李延勳递来东西，他背对着我走在前头。「你昨晚没睡觉对吧。」
「我只是喝太多茶。」我撇开他投来的目光，回答的有点心虚。
「你平常明明都喝的是咖啡。」他低声说出这句，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谎言完全被他戳破。
李延勳停下脚步拉开保健室的门，老师还没来学校上班，空荡的室内仅有我们两人。他指着空着的其中一张床。「你赶快去睡吧。」
「我不想缺席。」
「我可以帮你开条子，反正有权限。」他看向窗外的服仪纠察，表示自己有大队长的特权。
「你别滥用，我很好。」我抬起手，「麻烦还我。」
我现在很想离开这里，很想很想。
明明礼拜五的时候对他发脾气，口气很差，最後甚至这麽用力拍桌面，李延勳现在给我的感觉，彷若不曾发生这些事情的样子。
我还没向他道歉，他没理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而我也没有理由受到他这样的对待。
他可以对我生气的，恶言相向、大发雷霆什麽样都好。
为什麽偏偏是这样……
内心五味杂陈的我无法直视站在眼前的李延勳，只能死盯着伸出的那只手，等他将书包还给我。
「你赶快去睡吧。刚刚走路都走不太稳了。」
「你不用关心我，我自己会顾好身体的状况。」
「但我看起来你没有做到。」他口气坚决，我有点诧异他今天怎麽特别的固执，以前都不曾这样过的。「我帮你开条子，这样不会缺席。」
「我真的不能明白。」我低喃，「那天，我的态度根本不值得你现在的关心。可是你……」
我说不下去，紧抿着唇，从之前到现在都没法专注的视线飘向地面，丝毫没勇气抬头。
李延勳没有说话，安静好久，他才缓缓开口。
「那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可是，是我的态度──」
「谁都不会想要特意触碰伤口的，不论是我，还是你，每个人都一样。所以那个时候的我，是做错的人。」李延勳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说出口的话轻的彷佛快要融入空气中。「我不应该轻易提出这些。」
「即便你这麽说，我还是该道歉。」我想起礼拜五失败连连的自己，随後鼓起全部的勇气对上他的眼睛。「礼拜五的时候对不起，是这样愚蠢的我不懂得珍惜，把你的关心擅自推开，还对你拍桌子……」
「我也总是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麽，你嘴巴封的可超紧的。」
任向阳说的这句话，声音反覆在脑中回荡。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那都是我曾经决定的。
选择与人保持距离，这样一来，我想，就不会有人再因为我受伤了。
但我没想过这样的距离，却让周围的人无法碰触自己的真心，反倒以另一种方式使人受伤。
如果像以前一样，我会不会又害自己重视的人陷入伤害，那是现在的我最害怕的事情。
「事情过去这麽多天，而且我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记在心上的。」
李延勳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彷佛看透我内心想法。
「那样的距离，不会害人受伤的。」可能因为和好，他说话感觉放开许多。「你也知道，我们认识这麽久，关於你的事情，我一定比起其他人清楚很多。对事情的看法，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余允葳你也别一直钻牛角尖，这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的。」
他这话的意思……
「李延勳，你不会见──」在我说完话前，他一手摀住我的嘴，我的发音含糊，听不出确切的字句。
「已经上课很久，我再不回去就会被记旷课。你也赶快去睡吧，我会帮你交条子。」他急忙提起我和他的背包走到门口停下，眼睛直直盯着那张空着的床铺，摆明就是要看我乖乖躺在床上才罢休。
我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在他视线内躺好躺满，还不忘拉上被子。
本来就没睡的我，此刻一碰到床铺，眼皮沉重的快要阖上。
「那样的距离，不会害人受伤的。」
不知道为什麽，听到这话莫名让我想哭。
李延勳的意思，不就是代表我以往的作为没错吗？
是要我继续像以前一样，开怀大笑，然後把所有的距离都抛掉。
我还能，像那时一样吗──
「……如果今天主动去寻找、去尝试，我想，总有一天，又或许在所以的项目都实现的那时候，你现在不明白的答案，到时说不定就出来了。」
我猛然想起任向阳昨天满是自信的笑脸，以及充满肯定语气的这些话。
可以的话，我想要试试看，试着跨出一步，去找回当初那个被自己舍弃的样子。
找回自己存在的理由，以及──
我睁眼注视旁边的窗户玻璃，里头印着我平静淡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