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03-5 溪雲初起日沉閣

正文 納蘭女皇 — 03-5 溪雲初起日沉閣

其实,她已有三年没有做过酒酿丸子了,她舀了一颗小小的丸子,放在口中咀嚼,桂花酿的气味都散去後,只剩下酒的苦涩。

旁人都说甜,为何她只能吃到苦?

她眼睛红了,放下汤匙,然後扬起一抹苦笑。

她以为今生都不会再做酒酿丸子⋯⋯

『酒⋯⋯酒酿丸子很好吃,谢谢你给我九颗丸子。』

那个人的笑容又浮现在脑海,她甩甩头。

算了,化解了一场危机,不是很好吗?

这时,有人轻拍陆梨的肩膊,陆梨吓了一跳,兰桂走後,她以为已经不会有其他人来看她了,刚想看看是谁,才见原来是杜娘。「乾娘。」

灯光摇曳,在微弱的光线下,杜娘玲珑有致的身段更显韵味,虽然她已过不惑之年,但岁月彷似未有狠狠地在她身上烙下痕迹。

杜娘边笑边坐下来,「小离,为什麽独自坐在这里发呆?」

「没有⋯⋯乾娘还没有休息吗?」陆梨眨了眨眼,好让双眼不再那麽红。

「隐约见这里有光,便来看看,还以为是哪一个不肖子在偷吃呢。」

陆梨噗哧一笑。

杜娘此时眼神就像一镜湖面,柔和又平静,她凝望着陆梨,温柔如春风。

「乾娘?」陆梨疑惑地看向她。

杜娘回过神来,「噢!你跟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实在太相像了,一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乾娘的朋友?」

「对呀!其实⋯⋯应该说,她是我朋友的妻子,但我私下也把她当成好朋友。」杜娘接过陆梨倒给她的一杯茶,浅浅嚐了一口,「她和你一样,也很爱吃包子,不过当年她一直求我教她做包子的秘诀,我怎样都不答应,现在想来,倒有些後悔了。」

「为什麽?」陆梨好奇。

「嗯,她後来就去世了,再也见不到了。」

啊⋯⋯勾起了乾娘的伤心事,「对不起,乾娘⋯⋯我⋯⋯」

「傻孩子。」杜娘低下头来,似是又再回忆起什麽。

陆梨沉默了片刻,忽尔眼睛骨碌一转,「不如乾娘教我怎样做?」

杜娘抬起头,支着颐,眼角透着妩媚,「好啊!那你先脱衣吧。」

「欸?」陆梨吃了一惊,「什麽?脱⋯⋯衣?」

杜娘笑得开怀,「不脱外衣,怎样搓包子呀?傻孩子。」

这段日子,陆梨在客栈住得十分舒心,天天和杜娘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时和杜娘搓包子,有时与杜林一起招呼客人,有时跟杜翘斗斗嘴,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你这样就叫扫地?」杜翘怒气冲冲。

「来回扫,不对吗?」

「来回扫当然不对!你要把垃圾扫到一边!」

「你这样就叫洗衣?」

「来回冲,不对吗?」

「来回冲当然不对!你要把衣服放在洗衣板刷!」

「你这样就叫抹桌?」

「来回抹,不对吗?」

「你给我滚⋯⋯」

……

杜翘其实人还是很好的。陆梨告诉他,她不是形迹可疑、意图不轨之人,他说人性本善,就相信她,不再骂她。陆梨听杜娘说,他们家祖上本来就是医药世家,只是杜大夫早逝,四个儿子中,就只有杜翘悟性高,能继承亡父的遗愿,所以他时常窝在内院的一个小药房内研习医理,住客如有需要,都会来找他看病,他从不收取分文。杜翘忙碌,还会抽空教陆梨做事,知道陆梨爱乾净,又见她笨拙,虽然是嘀咕不断,但他还是天天为她打扫房间,为她烧洗澡水,杜俊杜贤天天嘲笑杜翘,对自家兄弟都没这样留神,杜翘又一贯大骂,叫他们滚。不过,这句「滚」听着听着,不觉讨厌,反而有种亲切之感。

客栈内总是笑声不断。

要是能够永远留在这里多好,除了睡得不太舒服,其他都那麽美好,这里有乾娘疼,有四位哥哥疼,她不用再面对自己的身分,不用再想什麽婚嫁之事,也不用再⋯⋯

然而,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她的美梦破碎了。

她听到一阵阵叫嚣的声音,便下楼看看,只见一大群府兵冲了进来,包围了客栈,又赶走了客人,府兵排开一条通道,迎来了一个威武庄严的男人。

正是她的爹爹——陆王爷。

陆梨慌张地躲在一旁偷偷察看,爹爹他怎麽找到这里来了?

「小梨,出来吧,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吗?」陆刑大喊。

小离?他和这个男人有什麽关联?那四兄弟面面相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娘此时正於柜台处,她仍然笑着,「陆刑,许久不见,要不要来一个包子?」

陆梨看得紧张,乾娘竟丝毫不怕她的爹爹!还直呼其名!那边四子也吓坏了,自家娘亲原来跟陆王爷是认识的?

「你这人总喜欢绕圈子,本王来此处不是为了跟你叙旧,也不想跟你闲扯,快把小梨交出来,不然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啊,我不过收留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怎麽听上去就像我是犯了什麽罪的?」

只见陆刑气得火冒三丈,大喊:「你就是犯了罪!诱拐王爷之女,本王现在要押你回去!」

王爷之女!谁?四兄弟立时求饶,「王爷,请您高抬贵手,不要锁我们娘亲!求您!我们没见过您那十万两黄金⋯⋯」

「本王的女儿是无价的!胡言乱语!罪加一等!统统押回去!」

「什麽!」府兵上前抓住四兄弟。

「小梨!你再不现身,爹爹就把这里的人都关进牢狱!爹爹只数三声,三⋯⋯」

「慢着!」陆梨急步跑上前,挡在他们面前,「爹爹!没有人诱拐我!是我自己要住这里的!」

陆刑终於见到了他的女儿,这才一个多月不见,不只瘦了,面色还如此苍白,不比在王府时红润,他心痛又气愤,「小梨!胡闹!堂堂公主穿什麽公子服?不男不女,不三不四!跟爹爹回去!不准再待在这里!」

他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她的手。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陆梨拼命想挣脱爹爹孔武有力的大手。

「为什麽不回去?爹爹东奔西跑也是为了找你,你还不下气吗?」

「我就是生爹爹的气!您是怎样找来的?爹爹放开我!」

「你哥哥那天焦急万分地跑出去看什麽让人流泪的酒酿丸子!爹爹就知道是你!荒唐!也不看看对方体格魁梧⋯⋯被人打伤怎麽办!」

怎麽好像言语间听到陆王爷很宠她呢?

「我不回去!」陆梨不停挣扎,该死的酒酿丸子,她果然不该再碰!慢着⋯⋯即是说爹爹自那天起,就知道她在这里了?那为什麽到今天才来找她?

陆刑打了眼色,府兵便放开四兄弟,然後撤出客栈。

「陆刑,怎样?还要押我回去吗?」杜娘从容地坐下来,问道。

「你的账,早晚本王会跟你算清楚!」陆刑抛下这麽一句话,便攥住陆梨,把她往外拉。

「爹爹!放开!乾娘!乾娘!」陆梨回头看向杜娘,杜娘对她挥了挥手,跟她道别。

陆梨是不愿,但哪里及得上陆刑的气力半分?结果就被他扯上了马车,离开了。梦儿不一会儿也收拾好行装,急急向杜娘鞠躬,然後跑回陆王府了。

四兄弟都发怔了,五弟原来就是陆梨!他们竟然和陆王府的千金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而且还结拜为兄弟!

杜翘更是呆了,那不男不女的,原来是个女的!

待马车走远了,杜贤才倒下来号啕大哭,「十万两黄金!十万两黄金原来就在身边!现在就这样飞走了!」

「娘!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是陆梨?」杜俊大喊。

「谁知道呢?」杜娘淡淡一笑。

马车在陆王府门前停下,陆刑拉着陆梨的手下了马车,又拉她进了府。

「你快些去梳洗和换衣服,皇说要见你!」

「皇?见我?为什麽?」

「你说呢?」陆刑招了招旁边的奴婢,「快牵公主进去换衣服。」

「是!」

一群奴婢簇拥着陆梨进内,又服侍她洗澡,又替她梳妆,一会儿再扶着她出来。

见女儿终於回复了千金的模样,陆刑这才放了心,「那就出发吧!」

「爹爹,女儿要和梦儿一起去。」

「不用了,梦儿留在王府。」

陆刑又再拉起陆梨的手,「爹爹慢一点,慢一点!」她现在穿着长裙,头上又插有珠玉钗环,委实不方便,「不是说战事失利吗?皇怎麽会有空?怎麽忽然要见我?」

「你看你看,在外流浪一个多月都变成野孩子了?皇室的事都不用管了吗?战事早在半个月前打完了!」

「完了?⋯⋯那⋯⋯」

「回来了。」

回来了吗?

陆刑见陆梨发怔,又拉着她,把她推上马车。

「慢着!我不去!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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