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昏睡了半个月之久。
再清醒过来,春寒料峭的三月天已过了泰半。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搞懂这极度不科学的状况。
转生或穿越,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重生了;重要的是,我有一副完好的躯壳,只要养好伤,必能行活动自如,而不是被困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当然,我曾经以为穿越重生什麽的,只存在电视小说里,给汲汲营营、心灵生活乏善可陈的现代人幻想或调剂身心用的。
但这超自然的现象,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
湘朝,听都没听过的朝代,更甭说历史课本会提。
而我恰恰有幸,见识到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帝,路金麟,及笄之年登基,年号建熙。
据闻女帝作风开明前卫,不仅大大提高女子为官的名额(湘朝的女人可参加科举),更解除禁书令,让以往被视为洪水猛兽的禁书,大摇大摆在各大书肆上架,尤其断袖之恋相关书籍(身为资深BL腐女,我只能说还是太含蓄了些),一夕之间谷底翻红。
此举纵然引来保守派大肆挞伐,但当今圣上依然故我,丝毫无法动摇其扶正嗜好男色的歪风……咳,是改革的决心。
这是一个清平盛世、百业蓬勃发展的时代。
在这里,我有个全新的身分与名字。
我由亮丽时髦的OL,摇身一变成了掌管官氏一族命脉的官当家——官衡雪,年纪轻轻就被叫当家的十七岁少女。
换言之,这是一段三十岁老灵魂,舔不知耻地鸠占鹊巢了青春肉体的故事……
十三岁的差距,十只手指不够算,生肖轮完一轮还绰绰有余。这次第,怎生一句囧rz了得!
妈妈,事实真相催人老,我多怀念误把人蔘当人生的从前啊呜呜呜──
P.S来到湘朝,我的脆弱少女玻璃心遭受严重的打击。
──已经被残酷事实惊吓到连火星文都窜出来之唐小雪《穿越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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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她一向不爱揽镜自照,只是初次使用铜镜就叹气了。
「为什麽这朝代还没玻璃,只能用铜镜?!这麽糊,丑的美的看起来都一个样儿!
再说我唐小雪上辈子美艳绝伦,男人见了俯首称臣、女人看了各种羡慕忌妒恨……如今变成官衡雪……」
她睁大眸再瞧个仔细,而後不意外地叹气连连。
谈不上美,亦称不上丑,就是个毫无特色的小家碧玉,抹上胭脂水粉勉强能吸引人目光,不施胭脂时,简直就像路边的小杂花,乏人问津。
「唉!官衡雪,这麽没特色的长相,连你的婢女都比你美,选一堆漂亮的奴才放在你身边,是拿来衬托你的平凡无奇吗?啊啊啊?有没有脑子啊你!」小雪丢掉铜镜,不忍再视。
雕花木门「咿呀」一声被推开,清秀的芯儿端着白烟袅袅的苦药进来。
小雪一见到那黑漆漆的汤汁,眉头瞬间打了好几个死结。
「这还要喝多久?」
「小姐,大夫交代您还得食用一个月……」
「一、个、月?!」小雪的嗓音瞬间拔高,「要不是你们大家拦着我,我早就能下床行走!我不要,把这苦不啦叽的药汁给我倒了。」
年方十四的芯儿苦着脸。
年逾六旬的管家爷爷老方,闻声而至,伏跪在小姐床边,老泪纵横。
小姐这一摔,连同记忆也摔个精光,老方忘不了第一时间惊觉小姐失忆的惊慌,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掐着脖子不放。
「小姐啊,您得为官氏保重身体,就算您忘了老奴,咱一大家子的生计……」
唉!
听说叹气易老,官氏这沉重的枷锁一落到她身上,她简直要把一年份的气给叹完。
「行了行了。」小雪无力地摆摆手,「我会喝的,你们都下去吧!」
「小、小姐……你等等,别走那麽快,小心摔着啊!」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芯儿疾呼着那抹快被人潮吞没的倩影。
可她的小姐置若恍闻,越走越急,一截象牙白的裙摆翩翩,转眼迤逦至转角,消逝不见。
啊,那是要去奔龙客栈的方向啊!芯儿大惊失色,连忙提气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追上,深怕主子想起不好的回忆,她气喘不休,苦苦央求着:「呼呼呼!小姐,咱们回家吧!别再走下去了!好不好呀?」
不知道为什麽,病卧在床多日的小姐,今日一能下床行走,就急巴巴地往往事发地点跑。毫无预警地,连绣花鞋都没穿妥,也不等去运送药材的冉护卫回来,说走就走。
「那个……芯儿,接下来怎麽走?」她家小姐朝她露齿一笑。
会停下来,不是为了等这个年纪小小就跟八十岁阿婆一样唠叨的婢女,而是不确定接下来怎麽走了。
「小、小姐,咱们别走了好呗?」
「那怎麽行!我只是好奇……我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小姐摸摸小巧下巴,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芯儿一直觉得复原後的小姐有些古怪,好像没有以前怕生了,与人应对进退间,也变得有自信……有句成语叫做「脱胎换骨」,她想,说的应当就是小姐这种情形。
不再畏畏缩缩,躲回自己的小天地里,整个人焕然一新,亮眼得很。
「小姐,您复原後,整个人好像重生了一般呢。」
小雪呛了一下,差点想摇她肩膀,激动地问:「难道被你我是发现我穿越重生了吗?!」
当然,这只是脑内的小剧场。
在上一世,她唐小雪好歹是新时代女性,人称职场女强人,三十岁年纪轻轻就爬上总经理的宝座,靠的不是家世背景,而是自身实力,这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溶了的金枝玉叶,是大大不同。
要沉着应对这小丫环,还不算太难。
小雪随便唬弄几句,含糊带过,而被她唬得一楞一楞的芯儿,就乖乖地带她前往一切不寻常开端的地点——奔龙客栈。
由下向上仰望,唐小雪不禁缩了缩玉颈。
从一层楼高的地方摔落啊……难怪她脖子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当日摔下的二人皆幸存,官衡雪仅受轻伤,另一个人就免不了骨折的命运。
只是,众人皆不知,当日看似无大碍的官衡雪,坠楼的第一时间就死透。
「官姑娘,我就是那个续命者,愿你一路好走,安歇吧。」小雪轻喃着,直直瞅向事发地点,看到有点出神。
「小姐,我、我们还是回去吧?」芯儿被她的模样弄得有点毛,只能反覆劝着。
「唔。」小雪含糊应了声,被芯儿牵着走了。
一往回走,面无表情的冉崎已经等在垂柳青青的河畔。
他蓦然抬眸,冷冽眸光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怒火。
「小姐,下次出门,请务必等冉某回来。」
小雪扬睫打量他,似笑非笑的。
冉护卫真是个俊俏非凡的男人,即使冷酷如冰刀,依然无损於他的英俊。
唯一违和的,就他看她的眼神。
恨。
偶尔闪现的依恋。
矛盾。
这是一头狼,野心勃勃的狼,怎甘愿潜伏在懦弱无能的小姐身边?
养虎为患,最不可取。
但还没弄清真相前,她选择妥协。
「冉护卫说得是,走吧!」
小雪率先昂首而去,走得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