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那是一部爱情电影，叫「我的少女时代」，是几年前台湾上映的一部浪漫爱情喜剧。
那几年学生时期的爱情电影当道，连续几部作品都卖出了很好的成绩，包含「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等一个人咖啡」等等。
沈莳雨平时是不会主动去看电影的那种人，特别是那几年她正在读设计，设计系的作业相当繁重。
再後来，她进了「FUBES」，高压的工作环境把设计这件沈莳雨本来热爱的事，变成一场没有尽头的菁英马拉松，好胜心并不强却不敢落後的她，深怕一不小心垫底就会被踢出这场赛局，让她更是没有什麽看电影的心情。
但梁旖甄总会找她看电影，说是强迫她放松心情。
望着电视萤幕里闪动的电影情节，沈莳雨心想，才发现，那几年，她看得每一部电影，都是跟梁旖甄一起看的。
「我的少女时代」是其中一部，八月份上映的电影，讲述高中女生的初恋故事，影片中充满高中时常见的学生场景，又选择以青涩恋爱为主题，触动不少年轻男女的心扉，很快成为当年度的热门电影。
但沈莳雨看到这部片的时候，没赶上上映，是迟了几个月。细究时间，是在那年的圣诞节──
沈莳雨拧眉，记得那年冬天的圣诞节不算冷，当时她刚进「FUBES」要两年，还不习惯公司里的工作节奏，天天加班到深夜，身体虚弱，让天气即使不冷还是把自己弄到感冒了。
就跟今天一样。
後来，沈莳雨在两人聊天的语音讯息里，让梁旖甄发现她感冒的事情。当时梁旖甄没说什麽，但强迫她让她圣诞节那天来她家吃火锅。
那时的梁旖甄家……
思绪及此，沈莳雨环顾四周，唇边泛起一抹虚弱笑意。该说，不同於她，梁旖甄打从大学毕业、跟她分开住後，就一直没搬过家，一直住在这里。
两房一厅的房子，早几年梁旖甄还跟公司同事一起合租，而後同事结婚退租了，梁旖甄嚷嚷着说要找新室友，却没有下文，後来等沈莳雨再问她，她悠哉回答沈莳雨说这几年她年薪够高，房东又说要把房子卖了，她又懒得搬家，就乾脆贷款买下了这间房子。
沈莳雨还想着，梁旖甄突然微微歪头，一头长发倾下，她盈盈目光打量着沈莳雨的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还不舒服？」她关心问沈莳雨。
沈莳雨摇摇头，淡笑，「没有，想起几年前跟你一起看这部电影的事情。」
「啊……」梁旖甄挠挠脸，眯起眼，浓密的长睫因思绪微颤，似乎想起了当时的片段，「你那天也感冒嘛，我让你来我家吃火锅。」
「还强迫你在我家住了几天？」
「是一个礼拜。」沈莳雨更正，「直到我病好。」
「谁让你那麽不会照顾自己。」梁旖甄努努粉唇，穿着宽大帽T配短裤的她，抱着一双白皙长腿，视线回到电视萤幕上，「忙到感冒生病了都不知道休息，甚至如果不是我提醒你，我让你来吃火锅的那天是圣诞节也不知道，怎麽会有你这种人。」她哼气。
「你们公司离101那麽近，那几天你只要把头伸出窗外看一看，就会发现全街道上的人都在准备过圣诞节，嗯？」
沈莳雨盯着她碎念着的侧脸，良久，大约是这阵子太思念梁旖甄的叨念、太思念这些年来梁旖甄对她的自然模样，她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深深的，不知道该如何收敛。
而电视里的电影情节，正演到不知道彼此都对对方开始有好感的男女主角，第一次相约出门去麦当劳K书，耍帅的男主角嘲笑女主角刻意装扮的造型，女主角故作镇定但还是有些难过……
沈莳雨看着电影画面，想起那天梁旖甄让她来家里吃火锅，她跟梁旖甄一起看这电影的当下。
想起当下她看着这幕，毫无来由的，大约是火锅的热气太奔腾，而她这阵子的压力太庞大，让她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莳雨？」那时梁旖甄放下筷子，几乎是沈莳雨落泪的刹那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但她什麽也没问，就是紧紧把沈莳雨抱在怀里，任沈莳雨靠在她的肩头哭泣。
当晚屋外的街道因圣诞节热闹喧腾、气氛欢欣，沈莳雨的泪水却像没有尽头的雨点，不断的下着。该说，看见梁旖甄，那阵子被压力逼到快要失去自我的沈莳雨，像能从梁旖甄的眼里找回自己一样，她一见梁旖甄，是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找回了当下；比如，想起她是个人，不是个工作机器；再比如，她承受的太多了，她需要哭泣。
後来的电影，梁旖甄本来说不要看了，让沈莳雨跟她好好说说话，但沈莳雨哭完後便坚持着，坚持让梁旖甄把整部电影看完。
因那个当下，沈莳雨说不出原因，她总觉得梁旖甄很想看那部电影的。
要说，电影的开始到结束，梁旖甄都一直握着沈莳雨的手，沈莳雨问她原因，梁旖甄只是淡淡一笑。
查觉到这是部诉说初恋的电影，後来，沈莳雨问梁旖甄，看着那部电影，是否会想到初恋。
梁旖甄却反问沈莳雨，知不知道她的初恋是谁，沈莳雨被她一问讶异，试图凑出了几个跟梁旖甄交往过的男孩子的名字，梁旖甄都摇头，捏了捏沈莳雨的鼻尖，说沈莳雨不关心她，还有，让沈莳雨不要再问，因为她的初恋是个秘密。
思绪及此，此刻，沈莳雨抿唇。
不知为何，那天的每一幕、每一个场景，甚至是电影里的每一个情节，还有梁旖甄那天看电影的一颦一笑，现在让沈莳雨回忆，她都记得十分清楚。
彷佛一段储存在脑海中的影片，只要按下播放键，便能把当天的场景清楚播放……
忆起这些，盯着梁旖甄看着电影侧脸的沈莳雨，不自觉的轻轻开口，「旖甄？」
「嗯？」
开口，沈莳雨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想问什麽，意识到时，无疑也意识到自己对梁旖甄早已改变的感情，她心头一紧。
「你现在看到这部电影，答案跟以前一样吗？」
「什麽答案？」目光仍盯着电视萤幕，梁旖甄抱着腿轻轻一应。
深吸口气，沈莳雨能感觉到屋内微冷的空气循着气管下渗进了肺部，好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沈莳雨觉得整个世界很可能会被她接下来的问题给冻结。
更正确地说，是在她得到梁旖甄答案的刹那给冻结。
虽然如此。沈莳雨拧眉，在她开口发出声音的刹那，揪紧的心痛让她不明白她为什麽要问梁旖甄接下来的问题──
但她想问，好想好想问。
「你记得吗？以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跟我说，她会让你想到你的初恋。」
沈莳雨说，说得很缓，「那时你说，你的初恋，是秘密，就算是我，也不能知道。」
无法阻止自己，沈莳雨听见自己问着梁旖甄，不断、不断往下问着。
「那时候，你还说，从以前直到现在，其实，你都还很喜欢，你的初恋？」
「……嗯，是啊。」看着电视的梁旖甄，回答得自然而然，却一直没有看向沈莳雨。
顿了顿，不知道是思绪触及了什麽，她深吸口气，「我一直很喜欢『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她』。」
梁旖甄心里有着喜欢的人，一直以来都喜欢的人……
心头一沉，令沈莳雨短短迟疑，但今晚的她，大约是因能再见到梁旖甄而难以压抑情感，她很快振作、鼓起勇气。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她一定要知道问题的答案，她清楚。
「旖甄，」是时，望向梁旖甄，她试着开口，「都这麽多年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知道。」
「你的初恋，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
沈莳雨努努唇，深吸口气，「我在猜，我是不是，其实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