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热舞社社办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里头剩下零星的几人，我见过她们。
正打算收拾离开的她们一见到站在门口的我，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开口询问我来这里的目的。
自从那件事过後，我也算是校内的名人之一了，虽然不知道她们听见了什麽版本，不过大概不会太欢迎我吧。
我本来是这麽想的。
「那个……请问赵媛平常都坐在哪里？」
不知为何眼前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你有什麽事吗？」
「赵媛她……」我绞尽脑汁来合理化自己唐突的举动，「她因为一些因素所以不会来了，我来帮她拿剩下的东西。」
「社长的东西早就被她自己搬光了。」
「什麽？」
「因为校庆结束後，她就退社了。」我愣住，那人蓦地朝我走来，带着怒气，「你是朱瑄桦，没错吧？」
我不明所以地颔首。
「社长退社的原因，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
「小玲，你冷静点！」许是现场火药味浓厚，其他人见状赶紧上前架开她，「你仔细想想时间点，她们吵架是在社长退社後才发生的，所以那是社长自己的决定，和她无关！」
那人霎时顿住，随即转过身来和我道歉，「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你们……不是和她吵架了吗？」闻言，她们心照不宣仅是摇头，没多说什麽。见状，我几乎快崩溃。「这麽说，那场意外也不是她刻意的，是吗？」
「意外本身是不是刻意的我们不清楚，但是社长她故意被灯给砸到，这是千真万确的。因为当时在她身旁的社员想把她拉走，却被她闪开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我们一致认为社长之所以这麽做的理由和接下来的告白有关，她早就计画好一切了。」那人边说边走向一旁柜子，拿出一台摄影机，边操作边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和社长起争执的原因是什麽，但依稀有听闻和校庆有关，看完这个，希望能帮你们重修旧好。」
她将摄影机过渡给我，那沉甸甸的重量不仅仅只是机器本身，彷佛还有着一些其他什麽，压得我喘不过气。
「赵媛跳哪几首？」
我边按快转寻找她的身影边问。我不想浪费时间看其他人，我只想――
「社长她从头跳到尾喔。」
我僵住身子。
「从第一首开始，跳到第四首时还吐了，但她坚持跳下去，之前也有好几次练体力练到昏倒挂急诊，这也是热舞社起争执的原因，因为她太拼命了，其他干部看不下去，苦口婆心劝了没用，乾脆就用吵的了。」那人走过来调整我手上的影片，转到了最前面的地方。「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原因，但她大概是为了吸引谁的目光吧……我不知道啦，但毕竟她最後说了那些话……」
「……什麽话？」
那人瞥了我一眼，迳自按下拨放键，偌大的空间瞬间充斥嘈杂鼓噪的人声，震耳欲聋的音乐回荡在耳边，我整个人如被鼓声重击着。
我缓缓垂眸望去，曾经停滞的时间再次转动，将我的思绪拉向遥远的他方。明明只过了几个月，再次见她美丽的容颜却恍若隔世。
「赵媛――」
「女神！」
「女神，我爱你――」
舞台下方喊着她名字的声音不绝於耳，全场观众视线全都聚焦在她身上，为什麽……我却连一眼都没看过她呢？
「啊――」
随着舞台上方的灯具砸落，台下尖叫不断。我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觉，我只知道，当见到她漠然注视着朝她砸落而来的危险，她脸上渐渐浮出一抹笑，我身心皆崩溃。
台上的灯光骤然暗下，我缓缓阖上眼，脑中挥之不去她倒在台上的纤细身影。
「我们本来想终止演出，但社长坚持自己没事，非得跳下去不可。」有人在我耳边说，明明那麽轻却吵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她是最看重这次表演也是最努力的，我们实在不忍多说什麽，便顺了她的意。」
几分钟後，表演再度开始，赵媛领着一群人跟着音乐节奏走了出来，全场又回复了先前热血沸腾的状态，她跳得近乎卖命，表情越来越痛苦，即便再怎麽细微，我终究还是注意到了。
最後一首结束，全热舞社的成员手拉着手在台上郑重行礼，主持人将麦克风递了上来，赵媛伸手接下，轻轻放到嘴边的动作被她演绎的那麽优美。
那麽脆弱。
「接下来我要说的，全都是我的一意孤行，是只给一个笨蛋的。」
台下的观众皆是雾里看花，我睁眼仔细凝望，用尽全力只为了不让泪水氤氲她美丽的面庞。
「谢谢你直到最後，还是不曾为我停留，哪怕只有一眼，都会让我心生动摇。」
赵媛抬眸望向远方某一点，双瞳近乎失焦。
「是最後了，我不想再有任何隐瞒，就让我懦弱这一次，因为我知道你并不在这里。」
她忽然对上镜头，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薄唇轻启，温柔的声线在我心头荡漾，接着重重坠地――
「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我没听见。你对我的思念，我却浑然未觉。
底下观众闻言几乎暴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尖锐音频震得我脑袋快要炸裂，此时台上一阵慌乱，各个上前搀扶就快失去意识的赵媛，我再不能忍。
望着那抹瑰艳的鲜血沿着她近乎苍白的美颜向下流淌，我的眼泪跟着沉默而死寂地落下。
我听见了，你真正想说的，最後那一句。
「……我放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