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上的提袋许久，向瑞扬还是踏入了国小校区，走向一年一班教室。
此时下课钟响起，正好遇上步出教室的白茉缡。
「向老师？你怎麽会出现在这？」白茉缡一见是他，脸上露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灿烂微笑。
没想到在她报到的那天之後，还能有机会见到他！
「你是这班的班导？」他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有过一刻的停留，不断往教室内扫视着。
「是啊，怎麽了吗？」她眨眨眼，似乎不在意他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
「有学生叫做……」向瑞扬看着她蓦然一顿。
该死的，忘了那个女生叫什麽名字了。
「学生？你找我们班学生？」
「嗯。有叫乐乐的女生吗？」
「乐乐？啊——是方禹乐对吧？」
「哦，对，就是她。」向瑞扬颔首。「能麻烦你帮我请她出来吗？」
「啊？」白茉缡和他对上眼时怔了半晌，急忙道：「哦，好，你、你等我一下。」
见她离开，向瑞扬皱眉小小的啧了声，心里想着还是他家言奕昕好。
「乐乐，外面有老师找你哦。」虽不知向瑞扬找方禹乐有什麽事，白茉缡还是进来找她了。
闻言，方禹乐的目光往门口看去，觉得奇怪，「我没有见过他呀，他真的是找我吗？」
「他指名找『乐乐』呢。」白茉缡心底更疑惑了，「班上只有你一个乐乐的。」
一旁的刘谦文盯着门口的男人，片刻後道：「去看看吧，或许是掉了什麽东西被捡到了。」
方禹乐喔了声，往门口走去。
向瑞扬见到朝自己走来的小孩时，有些怔愣。
没想到言奕昕她弟弟眼光挺好的？
「你认识言奕辰吗？」他蹲下身与方禹乐平视，语气不自觉放软了。
方禹乐一听见名字，点头如捣蒜，开口就是一长串：「认识认识！老师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他是不是又被班上同学欺负所以不来学校了？」
向瑞扬见她如此，蓦然笑出声，让一旁的白茉缡愣住了。
「来。」他递出手中的提袋，继续道：「他托我来给你送礼物了，至於他去哪里、为什麽会送你礼物，我想，提袋里的卡片会告诉你一切的。」
方禹乐接过提袋，立即就把卡片取出来读，可读不到一半，眼泪就突然掉了下来，她抬首问：「他真的不是被欺负才要走的对吧？」
向瑞扬看着眼前的小孩，莫名感到心软，抬首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不是的，他离开的时候很开心哦。」
「那就好。」方禹乐抹去自己的泪水，将卡片好好的收回提袋，重新展开笑颜，「谢谢老师。」说完，还特地向他鞠躬才走回教室内的位置上。
向瑞扬对於她的反应感到新奇，一个这麽小的小孩竟能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变换这麽多情绪，实在是难见。
「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目睹方才所有过程的白茉缡淡笑，看着他问。
「嗯，看到她之後觉得挺喜欢的。」向瑞扬勾唇，心里想着未来和言奕昕结婚後的模样。
「我也很喜欢小孩。」
向瑞扬淡淡地瞅了她一眼，转身徒留一道背影，「刚刚谢谢你了。」
「向、向老师，你今天下课後有空吗？」白茉缡跑去挡在了他面前。
「我今天没课，是特地来送礼的。」向瑞扬抬首撇了她一眼，道：「我有女朋友了。」
闻言，白茉缡身子一僵，缓慢地退开，看着他顾自离去。
「那个老师给你什麽？」刘谦文探身往方禹乐靠了点。
「是言奕辰，他托那位老师送礼物给我呢。」方禹乐拿出提袋内的卡片递给他，「喏，你看。」
「不知道他什麽时候回来。」刘谦文读完後，只说了这麽一句话。
言奕辰终究仍是不告诉乐乐他生病的事，既然他不让乐乐知道，那他就替他保守秘密吧。
当天放学，方禹乐让刘谦文一同和她回家享用蛋糕。
「我就不用了，那不是你最爱的乳酪蛋糕吗？」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提袋，是隔壁社区某个转角处的蛋糕店。
「一起回家吃嘛，他送了这麽大一个蛋糕一定是想要我们一起分享的。」方禹乐抓着刘谦文的手臂晃呀晃的，有几分撒娇的口吻。
无奈刘谦文最抵挡不了她如此，点了点头应了。
方禹乐淡笑，眼中却不见喜悦之意。
放学返家後，她和往常一样到饭厅落座之後才将蛋糕盒拆开，享用蛋糕。
此时提早被童欣枂接回家的方禹希正坐在一旁吃着牛奶麦片，见她如此模样，放下手中的汤匙问道：「姐姐你怎麽了？」
「我没事呀。」
「你的蛋糕都还没有切呢，不是要分谦文哥哥吃的吗？」
闻言，方禹乐的手一顿，眼眶倏然积满泪水，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姐姐你不要哭呀。」方禹希慌张地上前抱着她，小手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小希秀秀（台语的疼惜之意）、小希秀秀。」
「乐乐怎麽了？」童欣枂和刘谦文听闻动静立马到饭厅。
「我不知道……姐姐突然哭了……」方禹希无助地向童欣枂求助。
「乐乐来妈妈抱。」她蹲下身向前拥着方禹乐道：「告诉妈妈发生什麽事了？」
方禹乐只是一股劲地摇头，泪如雨下，童欣枂只好先将她抱起，到客厅沙发上坐好，安抚她的情绪。
「妈妈……美、美国很远吗？」方禹乐抽噎着，湿漉漉的双眸抬首看着她，很是可怜。
听到方禹乐的问题，刘谦文恍然明白，原来她是因为言奕辰的离开才哭的？
「美国啊……其实也不远呢。」童欣枂抹抹她的泪，柔声说道：「在飞机上睡一觉就到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童欣枂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怎麽了？我们乐乐想要去美国吗？」
方禹乐摇摇头，答：「言奕辰去美国了。」说完，眼泪又簌簌地落下。
童欣枂愣了片刻，这才想起前阵子都和他们一同到公园打球的那个孩子。
「今天有位老师帮他送礼物到教室给乐乐了。」刘谦文主动提及，「礼物就是那块大蛋糕还有提袋里的卡片。」
「这样啊……」童欣枂思忖片刻，问道：「所以我们乐乐是舍不得他出国吗？」
方禹乐垂首不语。
「妈妈能看看他写给你的卡片吗？」
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光着脚丫子到饭厅将整个提袋递给童欣枂，还坐回她的大腿上。
「乐乐，你好！虽然我们一起玩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开学日那天的帮忙。等你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我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所以拜托向老师帮我把礼物送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呢？希望以後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童欣枂看着卡片，一字字缓慢地念出来，看到最後时低首问道：「乐乐帮他什麽了？」
方禹乐眨了眨眼，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启唇：「开学日那天经过他们教室发现他被同学欺负，所以帮他说话了……」
「我们乐乐这麽棒？」童欣枂嫣然一笑，「乐乐，你想啊，虽然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还能够在出国的时候记得你对他的好，送了你一份礼物，你觉得这样代表什麽？」
方禹乐摇摇头。
「想要她记得他？」刘谦文随口问了句。
「没错！」童欣枂笑了笑，将方禹乐揽到怀中，「卡片的最後，他不是写了希望你们以後还有机会再见面吗？我想，这大概就是他和你做的约定吧？」
「妈咪，提袋里还有东西。」一旁的方禹希无意瞥了眼提袋，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粉色丝绒小盒子。
方禹乐挣脱童欣枂的怀抱，跳下沙发伸手去拿，解开上头的蝴蝶结後，打开了小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有着几颗小粉钻的星形项链。
方禹乐看得发愣，小小的拇指从上头轻轻拂过。
「哇，好漂亮！」方禹希睁大了双眼，双眸布满星星。
「乐乐，妈妈帮你戴起来吧？」童欣枂见方禹乐怔愣的模样有些想笑。
她抬首眨眨眼，蓦地一笑，「好，谢谢妈咪。」
童欣枂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拿起，发现最底层还藏了张纸。「乐乐，这张就让你自己看吧。」她递给方禹乐，走到她後头替她将项链戴上。
「真漂亮。」方禹希看着姐姐露出了笑容，自己不自觉也笑了。
他真心的感谢写卡片给姐姐的那位哥哥，他看得出来，这段日子的方禹乐和往常比起来，心情明显开朗许多。
刘谦文见方禹乐轻抚项链的模样有些出神，要是送她项链的是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像此刻一样笑得如此灿烂？
「好了好了，要吃蛋糕的话要快，晚点吃晚餐会吃不下的哦。」童欣枂催促着孩子们前往饭厅，自己则到厨房拿了刀子替他们切蛋糕。
方禹乐迅速吃完了一块大蛋糕，哒哒哒地冲上楼进房间，从口袋中掏出方才童欣枂递给她的纸。
『乐乐，你能够看到这张纸条，代表你已经看到我的礼物了吧？这条项链是我从小攒的压岁钱买的，没有很贵，真的！我想，这条项链肯定很适合你，所以就马上买了，以後我说不定还得认项链来跟你重逢呢。偷偷跟你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哦，谢谢你。』
纸条的最後，还有言奕辰签上的大名，方禹乐嫣然一笑，「原来，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她将卡片和纸条收在书桌右边最下层的抽屉中，锁上了。
很久很久以後，当她打开抽屉时，她才想起原来他们还有这麽一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