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小满指着那饭桌上的一群人对方泽言说:“是不是你舍友?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他说:“不熟。”
可以猜到,像他这样高傲又自卑的复杂体,对人冷漠,不爱说话,一看就是个利己主义者。她笑,不是像她一样没皮没脸的人,难以腆着脸上去接触。
“哈哈哈,肯定是你的原因吧。”她大笑着戳穿,端着饭直接往那边走,“唉呀,走呗,一起吃个饭。”
方泽言没拦住她,皱着眉快步跟了上去。
对面其中一个男生戴着无框眼镜,另一个是嘻哈街头风,头上别着防风眼镜。小满很自然地坐下,朝对面的人打招呼,“hello,你们好呀,这个位置没人吧,那我就和方泽言坐了。”
方泽言站在她后面,看着她,表情尴尬又不耐,没有坐下的意思。“你真要坐这?”
她倒是笑盈盈无所谓地说:“你要是不想坐的话你就坐旁边去。”她冲旁边的饭桌扬了扬下巴。
对面的无框眼镜热情的开口,“坐吧坐吧,见过你们好多次了,方泽言这小子也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她笑着说:“我喜欢你的形容。你们别看他这样,他就是闷骚。”然后又转头对旁边的防风眼镜说:“我才想起来,你这杯子上的是不是甲贺八郎啊,还有家徽。”
防风眼镜闻言似乎有点惊讶,“你也看过?这是很老的番了。对了,我记得你叫程小满,我叫程绻。”
方泽言在她旁边坐下,听着她和他们迅速打成一片,吃着饭,沉默地不发一言。
她笑着睁大了眼:“哈哈,是和我一个姓吗?不会还是远方亲戚吧。”她转头,对无框眼镜说,“你呢,你叫什么?”
“牧山。牧场的牧。”
“哇,这个姓很罕见啊。”
牧山看了无言的方泽言一眼,笑起来,“你们这算互补吗?”
“他呀。”她看了他一眼,“都说了,他只是闷骚,话一多起来我都辩不过他——”她没看到方泽言突然看过来的眼神,继续眉飞色舞地说,“这样也挺好的,直男粉碎机,这不是把男女都给断了。”
两人在对面禁不住笑了,她一边吃着饭一边问,“唉,怎么就你们三个?应该还有个人吧?”
牧山向她示意了一个方向,“那,当然要和女朋友一起吃了。”
她仍然在笑,“这么说你们俩都还没对象了?”
“别说我们了,说说你俩呗,怎么认识的啊。”
“要是说这个那可就简单了。就是在街上碰到了,一见钟情,就去追他了——唉你们应该都知道吧,那时候我还天天去楼下给他送早餐啊。”
她回忆起,其实也没那么简单。那一天她站在便利店门口躲雨打车,他带着白色鸭舌帽,身形消瘦,拿着火腿肠从店里出来,喂给门口一条野狗。她想还挺善良。他没带伞就走进雨里,没想到那条狗吃完就一直跟着他。他甩不掉它,回头假装跺脚恐吓,狗呜咽一声,还是执着的绕在他的脚边。那一刻她看懂他的表情,不知所措的慌张,被缠上的厌恶和同病相怜的怜悯。
她迅速翻译出他的表情:刚才我就不该喂你。
她觉得她普度众生的圣母情怀又燃起了,她就是对充满缺陷的东西感兴趣。
方泽言“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们继续聊。”
她冲对面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吐槽,“咋地又生气了。”旋即站起来又笑吟吟道别,“那我也走了,拜拜,下次再聊。”
“拜拜。”“拜拜。”
方泽言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等她,她能感觉出来,可她心里对他全是抚慰的爱怜。
“宝贝,等等我嘛——”她在他后面费劲的跟着。看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社恐,去帮你增进舍友之间的感情嘛——”
“我懒得和你说。”他冷冷的回复。
“嗨。”她无奈地笑了,“这就没意思了。你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你怎么这么自以为是?”他回头,怒气冲冲地盯着她,“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懂不懂?”
你呀。看你这幅嘴硬的样子,为什么不肯坦诚一点呢。你就像那只无家可归,会利用善意,没有真心的狗,可我还是想把你抱在怀里细细安慰,想把我的心给你当作消遣。
她温柔理解地回望他,“我懂,我知道,我……”
“你知道什么?你看看你的眼神,就好像我多可怜一样——”他用力地甩着脑袋,“你什么都帮不了我。你知道吗?你以为你是谁?”
她沉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多交几个朋友。”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别以为你真的了解我。难道不一样就该改变?”
唉。好吧。早上才经历过一次争吵,她没有兴趣再来一次貌合神离,避重就轻的争吵。
她道歉,“好了,对不起,我不该帮你做决定。别吵架了好不好?”她去牵他的手,可怜地看着他:“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吗?”
他任她拉着,嗤笑道,“好吧,如果你觉得道歉是解决的办法的话。”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第一次觉得他的难缠。
“你不是擅长道歉吗。那就继续道歉呗。不管做什么马上道歉就对了。”
她看着他,感觉自己握着他的手都变得冰冷起来。
“无话可说?行,那你继续道歉,道歉到我满意为止。”
她终于甩开他的手,“你有病啊?男公主?”
这样她是陌生的,但至少是真实的。
但她还是稳住气,缓缓劝解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要天天端着,每个人都有弱点,不用这么敏感,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可以注意。但是你,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你可以不承认。”
“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他一脸无话可说。
好的,又吵回去了。但她也不想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