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鱼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取错了,不应该叫鱼,而应该叫余,多余的余。
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姣好的容貌,如果不是这张脸和医院里的男孩那么神似,她恐怕早就怀疑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了。因为如果不是亲生,她更能想通一点。
背上背包,手握着门把,方小鱼对着空无一人的家,轻声地说道:“我走了。”
慢慢走出小区,一路上遇到的邻居都会很亲切地喊着小鱼,说她越来越漂亮了,问她大几了,学业怎么样,有没有交男朋友,然而问得最多的依然是“晓翔的身体怎么样了?”
晓翔,方晓翔,她的双胞胎哥哥,不知从何时起,每当有人问起她这个问题,她都会半垂下眼眸,嘴角翘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这时人们便不会再追问,而是摇头叹惜“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是啊,可怜。
她和哥哥是龙凤胎,但打从他们出生后,家人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要是院长有权利绝对会把她家列为VIP客户。要不是多少还有点家底,早就不堪重负。
许多人都很奇怪,明明是一个娘胎孕育出来的,作为妹妹的她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乱跳,而哥哥方晓翔却打小就小病不断,虽说倒没生过什么危及生命的大病,但哥哥的身体各器官却像是排好队一样你好了我就出故障!
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半开玩笑地说是妹妹在娘肚子里把哥哥的营养都抢走了,才导致哥哥的体弱多病,对于这种说法,甚至有医生护士都开玩笑似得说过几嘴……
爸爸妈妈和四位祖辈轮番地照顾着哥哥,买最好的药,炖最好的补品,可无论如何调理,哥哥依然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生着各种各样磨耗着时光的疾病。
然而,那样一个从小饱受病痛折磨的哥哥,却是一个坚强、温和、善良、体贴……让所有接触他的人都交口称赞的孩子——他总是很熟练地大把大把吃着各种胶囊药丸,还笑着对父母说不苦;他总是暗暗咬牙一天挨好几针,还甜甜地夸护士姐姐的技术真好;他会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来看他时,为他们捶背按肩,让他们一定要长命百岁;在他身体状况比较好在家休养的时候,他总是很勤快地分担家务……
这样的哥哥是天使。
她是恶魔。
她无法抑制地……嫉、怨。
她知道爸爸妈妈不容易,她应该乖。她知道哥哥很可怜,她应该体谅。
可是——
三次,从小到大,父亲陪她到学校三次。第一次,送她和哥哥上幼儿园,第一天哥哥就突发急症送了医院。放学时,无人来接,她看着老师打电话却无一接通,自己偷偷回了家。还好,家没搬。
第二次,第一天上小学,妈妈陪着哥哥去看病,爸爸送她到学校后就赶去了医院。那天放学她迷了路,回到家时,电饭煲里的剩饭有点苦。
第三次,上初中,放学很顺利。她慢慢走回家熟悉路径,三年省下了不少路费。而上高中则完全是她自己一手包办,挤在一群父母之中独自报到,听着整个校园嘈杂的声音,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小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下雨淋回来,小病自己吃药,六岁开始自己蒸米饭伴着酱吃,初中叛逆的时候尝试彻夜不归,第二天回家发现父母根本没发现。
她也有点好奇自己居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成绩不错考上了名校,离家千里去读大学。也许……她依旧心存希望,希望自己表现得优秀些或许能引起父母的注意吧。
但是两年了,大学读了两年,从两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到一个月打一次再到三个月打一次,后来她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打过电话回家,父母却从未主动打过给她。每次在听到宿舍的同学抱怨父母的啰嗦时,每当她在报纸杂志上看到有些孩子因为父母给得压力太大而逃学而仇视父母时,她的心,渐渐冰冷。
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鬼魂模样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说她确实是多余的。
……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