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前的最後一堂课，是白卲恩讨厌的国文课。他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偷偷传了条讯息给辰南翌。
「南翌，等我集会结束，去咖啡馆怎麽样？」白卲恩窃喜着。
辰南翌正认真听课，感觉到口袋在震动；他拿出来、瞥了一眼，想着晚点再回，便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白卲恩一直没收到回覆，又发了一条：「不要装没看到！」
辰南翌皱眉，又拿出了手机，简短回覆：「等等再说。」
白卲恩见他没有拒绝，又接着回：「你下课在图书馆等我，然後再一起去。不准自己先跑！」
辰南翌的手机又震动，他果断不看了。
白卲恩又没收到回覆：「不准偷跑！」
辰南翌低头抄起笔记，不搭理震动的手机和白卲恩的讯息。
白卲恩决定先发制人：「我当你的沉默是答应了。我跟汤旻说一声，我们六点见！」
放学後，莫茜和袁沂璐在二号教学大楼的穿堂分别。莫茜准备去校门口搭车，遇上了一个眼熟的人。
「唷，好久不见！」秦昇举起手，和莫茜打了招呼。
莫茜压根儿不想理他，装作视而不见；秦昇不停地堵在她面前，搞得她不得不回话。
「干嘛？」莫茜斜眼看着秦昇。
「老朋友聚聚嘛！干嘛这麽见外？要不要出去逛逛？」秦昇把手搭在莫茜肩上；莫茜不留情面，一手拨开。
「不去。让路。」莫茜迳直地往门口的方向走。
「不想我吗？少说也五年没见了吧？家里好吗？」秦昇跟在莫茜後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不想，不知道，不关你的事。」平时冷静的莫茜听见他提起家里的事，开始有些不耐烦。
「还是，我回去看看弟弟妹妹们？有新的小家伙吧？」秦昇挑衅地回覆。
「我们家不欢迎你。滚。」莫茜停下脚步，瞪着屌儿啷当的秦昇。
「你没怎麽变，还是我喜欢的那样。」秦昇用手捧起莫茜的下巴，凑近了脸。
从旁边经过的人，都以为是一对情侣在接吻。
莫茜的个子接近一米七，她一把推开秦昇，用力地拧秦昇的耳朵。
「你也没怎麽变，还是我讨厌的那样。别跟着我，也别让我知道你回家。」莫茜泼辣地说。
多罗蒂亚里，还没人敢对秦昇动手。
「你被赖可乔针对了，她叫阿洛来处里你。要是我不出面，你觉得她下一个目标会是谁？」秦昇握住莫茜的手，像是毫无痛觉似的；他含情脉脉地看着莫茜，缓缓问道。
「…」莫茜没有回答。她昨天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的确，如果不是秦昇，孤儿院很有可能因为她的口舌之快而受到池鱼之殃。
莫茜五年级进去孤儿院时，秦昇已经在里面了。
她原本不怎麽想融入新环境，总是独来独往。但是，她频频见到秦昇对其他小孩动手，那时秦昇是院里年纪最大的，其他小孩年纪都还小、根本没有人能跟他抗衡，只有小他一岁的莫茜有能力阻止。
每每秦昇见她走来才会收手，把手上的小孩扔给她，然後闷不吭声地走人。
也是因为这样，莫茜才慢慢融入了人群之中。
她和秦昇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对秦昇的印象很差，认为他就是个欺负弱小的懦夫。
过了半年，秦昇准备升国中时，有一对夫妇领养了他，也就是秦昇现在的父母，警察局局长秦岭。
秦昇走後，像是人间蒸发、完全销声匿迹；他从来没有回过孤儿院，也没有任何人再见过他。
「…所以你想怎样？」莫茜甩开秦昇的手，语气缓和许多。
「不怎样。阿洛夹在中间，我不想让他为难。」秦昇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没正视她。
下一秒，他又望向莫茜那张冰冷的脸，一副深情地说着：「当然，我也不想你受伤。」
莫茜双臂环胸，一脸的不耐烦，却又不能掉头走人。
她讨厌这种被吊着的感觉。
「和我在一起一段时间，她就拿你没办法了；等她恢复正常，就没事了。」秦昇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莫茜再次把秦昇推开。
「你印象中，我有没有？」秦昇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扬起一边的嘴角，毫不在乎地回问。
「…秦昇，你这混蛋！」莫茜向他吼道。
「你可以考虑一周，我很喜欢你的。」秦昇在她身旁说完，然後头也不回地走向校门。
秦昇坐上一辆白色轿车，驶向他处。司机从後照镜，看见秦昇一手环胸、一手捂着隐藏不住的笑容。
他心里想着，『真特别的重逢，小茜。』
莫茜一脸狗屎地走进咖啡馆。
「茜…茜茜？你怎麽了？」汤旻见到她走近，看着她的臭脸问道。
唐娜用毛巾擦着手，走向她俩。
「啧，放学时遇到个废物。」莫茜把背包放下，嗤之以鼻。
「谁啊？」唐娜问道。
「你们记得，我家里之前有个叫秦昇的家伙吗？」莫茜从来没有叫过秦昇一声＂哥哥＂，她从不认为他是她的家人。
「喔！很久以前那个吗？老是打人的那个。」汤旻用热水冲开可可粉，准备帮莫茜准备一杯巧克力牛奶。
「你不是说他已经被领养走了吗？」唐娜拿着自己的杯子，挖了两勺可可粉。
「嗯，就那个人。今天在学校遇到他了。」莫茜用手撑着脸颊。
「在多罗蒂亚？怎麽会？」汤旻用着昨天新买的尖嘴壶，加热着牛奶。
「我其实知道他在多罗蒂亚，但是直到今天才跟他碰上面。」莫茜用手指敲着吧台桌面。
「他应该跟辰南翌他们同届吧？应该跟你在不同楼的，不是吗？」唐娜把杯子递给汤旻，让她帮自己多打一杯热牛奶。
「他刻意来堵我下课的。啧，我这两天真的是倒楣死了。」莫茜越想越恼火，敲打桌面的速度也变快了。
「昨天中午我陪沂璐去餐厅吃饭，遇到个不识货的白痴，刚好辰南翌跟白卲恩在场，出面打发了那家伙。後来社团时间，有个喜欢辰南翌的学姊特地跑来教室找我麻烦，被我呛了一顿。」
「…後来呢？」唐娜问道。
「那个学姊去找人，想刁难我。那人是秦昇的朋友，所以秦昇来找我。」莫茜接过汤旻递给她的杯子。
「那他找你麻烦了吗？你有怎麽样吗？」汤旻紧张地问。
「没怎麽样，就觉得烦躁…你们先忙吧！晚一点说也行。」莫茜看着吧台桌面，手指顺着上面的木头纹路。
她不知道和她们两个说秦昇的要求好不好，毕竟她们不是学校的人、插不了手，说了只会让她们瞎紧张。
唐娜和汤旻对视了一眼，两人也不多说了。汤旻回到椅子上，继续看书；唐娜走回厨房，准备今天的创作品。
莫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出背包里的作业。
「铃——」白卲恩走在前头、推开了门，和汤旻招了招手；辰南翌走在後面，轻声地把门关上。
他们走向吧台，看见了和自己一样制服的女孩背影，隐约猜得出是莫茜。
白卲恩坐在昨天的位子上；辰南翌则坐在他旁边，和莫茜隔着两张椅子。
「嗨！莫茜！」白卲恩热情地挥着手，和莫茜打了招呼。
莫茜正算数算得心烦，非常不解他俩为甚麽出现在咖啡馆。
「你们为甚麽在这里？」莫茜皱着眉头，看向他们。
「呃…」白卲恩的手悬在空中，着实有些尴尬。
「找唐娜和汤旻。」辰南翌替他回答道。
「找她们？旻旻，你认识他们？」莫茜不知道前两天的事，也不晓得他们四个人见过面、出去过的事。她转头问向汤旻。
「喔！怎麽说起呢…」汤旻正想着怎麽回答，用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巴。
「…算了，当我没问。」莫茜烦躁地很，总觉得越来越多讨厌的人混进了自己的生活。
汤旻知道莫茜心烦，可能是刚刚的事还有隐情，所以就没有多说了。
「嗯…那你们要喝甚麽？这时间还喝咖啡吗？」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接近六点半了，於是转头向他们问道。
「呃，我喝巧克力牛奶…你要喝甚麽？」白卲恩看着上面的菜单，问向辰南翌。
「跟那天一样的黑咖啡就好，谢谢。」辰南翌向汤旻回答道。
汤旻没有走向收银台，而是直接着手准备。
辰南翌拿出自己的电脑，处理着一个准备结案的程式。
「哎！南翌，你数学最好了吧？」白卲恩用手肘推了推辰南翌，小声地问。
「还可以吧。怎麽了？」辰南翌注视着萤幕，没有看他。
「这题怎麽算？」白卲恩指着自己的讲义。
辰南翌皱起眉头，看向白卲恩；他傻愣着，白卲恩自己主动看书了？
「…你会不会啊？」白卲恩见辰南翌不回话，又用手肘撞他。
「我看看。」辰南翌把电脑往旁边推，仔细地看了看题目。
他拿出自动笔，写下一串的算式，向白卲恩简单地解释。
「哦…懂了。谢过辰老师。」白卲恩双手抱拳，诚恳地说。
「…你今天为甚麽自发地念起书了？你在学校怎麽了吗？」辰南翌不解地问。
汤旻微笑地递了两杯饮料给他们；两人都对汤旻点点头，表示谢意。
「我…没事。我很好。」白卲恩故作没事，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讲义。
他想，如果能够留在这里，继续像现在这样和汤旻在一起的话，也许是时候好好准备升学考试了。
他觉得，他跟汤旻曾经肯定有过一面之缘。
但不想只是一面之缘和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