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你是说,蓝曦臣这些年来都待在冷泉?」一想到那个冷到连骨头都泛疼的泉水,江澄就一阵抖擞,他的曦臣就这样一个人在泉里待了五年?
「是,大哥那时候的情况不明,能不能救得回来都不知道。蓝湛又有任务在身不能分心,叔父打的主意,就是与其给你们两个一个不确定的希望,不如让你们以为大哥死了,他这个决定……是下的真绝了。」
也不知蓝启仁是不是太看得起蓝忘机和江澄了。虽然他们两人是挺了过来了,不过一个活的像块木头,一个活的食不知味,蓝湛还好,只当了一年木头,江澄就比较惨,整整五年活得像具走屍一样。
「既然你们很早就知道蓝曦臣还活着,为什麽不告诉我?」如果他能早点知道,就能早点陪在他身边,就不会让他一人孤单这麽久了。
「因为大哥的状况是这几天才稳下来的。他整个人醒来,能够自己走动,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
蓝曦臣在冷泉里沉睡了一年都没什麽变化,直到忘羡两人回到云深不知处那天才突然起了异状。
一向平静的泉面开始起了涟漪,首先发现不对的是蓝启仁,他看着涟漪以蓝曦臣为中心向外边扩散,接着一年来都没动静的人开始面露痛苦之色,发出了呜咽之声。
「启仁,曦臣的情况不对。」
「曦臣的灵力有不稳的迹象……不对,曦臣的灵力早已散尽,是皓天听羽!是凤凰的灵力!」
自袖中抽出了一座古琴,蓝启仁盘腿而坐,古琴横放在前,手指一捻一挑,一曲调复灵源的琴曲应指而出。
蓝曦臣的灵力散尽,已无修复的可能。而当年化入他体内的凤凰,虽保住了他一丝生机,但其灵源终究和他并不相同,原本以为藉由冷泉可以让凤凰的灵源和蓝曦臣融为一体,但现在看来……似乎融合出了问题了?
呜咽之声开始变得痛苦,蓝曦臣的呼吸也开始转为喘息,他面色惨白,但双唇却红殷如血,蓝启仁见状,琴音也跟着由缓转快,甚至带着点慌急。蓝曦臣的体力没办法耗,他必须让凤凰的灵源尽快被蓝曦臣吸收转化,不然……不然他可能会筋脉尽爆而亡……
急促的琴音一声快过一声,冷泉中的涟漪也更加的激荡,但蓝曦臣的情况却没有变好,反倒是苍白的面庞已浮现了一条条青筋,更显碜人。
「蓝曦臣,你给我撑住!」近乎绝望的呼喊声伴着凌空而下的一道琴音。蓝启仁抬头一望,只见水蓝色的剑光划过,一人身姿绝伦,单手持琴,挑捻拨划,飘然而下,竟是在今日回归的蓝忘机。
心神一振,两人眼神交会一瞬间,相同的琴曲合奏而出,没了慌急,只有平缓沉稳的琴音悠然响起,双琴合奏,直到蓝曦臣脸上的青筋慢慢平复了下去,但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是没有半点减缓,反倒像是痛到快不能呼吸似的,不住的冒着冷汗。
「……叔父,兄长怎麽一回事?」虽惊喜着蓝曦臣还活着,但蓝忘机知道现在不是问清事情原由的好时机,当下之急是要先稳住蓝曦臣,可是,兄长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他体内有另一股灵源,我们必须让这股灵源尽快和曦臣同化,曦臣禁不起耗。」
「但是现在看来,琴音起不了作用。」看着一头白发的蓝曦臣,蓝忘机说话的声音里已隐约带着哽咽。
怎麽会变成这样?兄长怎麽会……成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他体内的灵源来自皓天听羽。但我目前想不出什麽琴曲可以让灵器的灵力和人同化。」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只差最後一步了,他们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真正救回蓝曦臣了!但为什麽这一步,却是如此的遥远?
「皓天听羽?」蓝忘机微微一愣,怎麽会是皓天听羽?
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金麟台合奏的画面,以及他们四人结为道侣那日,他和兄长隔着广场分立,合奏起奉天的情形……
奉天!?
「叔父,奉天调。」
「什麽?」
疑惑间,蓝启仁的手指已经本能的弹起另一首不同的曲音,蓝忘机深吸口气,定下心神,手指挑拨间,心里只有一个深深的祈求。
皓天听羽……听羽……若是您……若是您的话……
您保护了兄长,我衷心感谢您。若现在救了兄长的也是您,我祈求您……祈求您再次救护我兄长……祈求您……救他……
祈求护佑。祈求能保住世上最亲的亲人。祈求一人平安归来,浅笑如常。
一心一意的祈求,化为一声声柔和的奉天曲音,心无旁鹜,唯有一念。
那人归来……
一声凤吟欢欣的响起,己弹至入神的蓝忘机和蓝启仁这时才双双清醒,却不想入眼的是漫天星辰和冷泉四周举起的一盏盏火把。
「……曦臣……」
「……兄长……」
异口同声,目光全往冷泉中望去,此时只见一黑衣青年站在蓝曦臣身侧,正一手扶着他,一手捧着药碗给他灌药。
「你们两个歇歇,大哥没事了。」晃了晃灌完的药碗,魏婴脸上净是松了一口气的舒坦,笑着对他们两人说道。
火光照耀中,蓝曦臣的脸色虽仍是苍白,但双唇的颜色已没有之前那麽血红,连呼吸都似乎平稳了许多,靠在一身黑的魏婴身上,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似的,神情恬淡柔和。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他们终於真正的,救回了蓝曦臣了。
「大哥救回之後,叔父二话不说的,自行闭关领罚去了,听宗主说,叔父自觉犯下数条家规,应当严惩,故而自罚闭关辟谷,而且还要每日抄写家训,为期二年。」
一想到那家训石上的训条要每日写,还要写二年,魏婴就觉得,这蓝家人的石头脑袋真的应该好好敲一敲改一改。虽然蓝启仁的处理方法太独断不近人情,不过想到他一人和几名长辈一年来,担心忧怕的守着不知会如何的蓝曦臣,而这苦酸还得自己吞,说实在的,也没比蓝湛和江澄好过到哪里去啊。
「先生严己律己,会有如此决定不意外。真要说,我才觉得这蓝家人的石头脑袋真该好好敲一敲改一改。」
说一不二,完全不知道还有个一点五。真该好好跟魏婴学学。
「兄弟……咱们云梦双杰没当成真是太可惜了。」魏婴一脸可惜至极的说道。
「少来!曦臣的灵力散尽,却也得了凤凰之力,这对他以後可有什麽影响?」感受到蓝忘机因为魏婴这句话朝他投来冷冷一视,江澄当做没看到的问道。
「皓天听羽的灵力在帮助大哥聚合四方灵源时已耗去大半,虽然最後护住了大哥一丝生机,最後的灵力也尽数被大哥同化,不过,因为留存下来的灵力实在不多,所以,虽然大哥现在仍有灵力,但是那个修为嘛……」
「……跟个刚入门的弟子差不多,顶多只能画画符了。」淡淡的口气像在说着一件日常琐事,蓝曦臣缓缓张开了眼睛,轻轻柔柔的接着说道。
「醒了?」半转过身,江澄伸手抚着蓝曦臣的脸庞低声问道。
「没真的睡着……只是想听着你们的声音,半睡半醒罢了。」
「大哥虽然融合了凤凰之力,但因受创过大,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有时醒了,话都没说又睡过去了,这些年来,药汤都是用灌的,那冷泉都快有一股药味儿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养到能醒着说几句话。」
「我不想让你担心……让他们帮我继续瞒着你……你别生他们的气。」冰凉的手覆上江澄抚着自己脸庞的手背,蓝曦臣轻柔的说道。
「我哪儿能不生气?他们只被瞒了一年,我被瞒了五年!五年!」不说不气,越想越气!他和蓝曦臣可是道侣耶,是夫妻耶。为什麽他要被折磨了五年,而魏婴蓝二他们只有一年?
「反正,你们瞒我就是不对!魏婴,你看我……你好歹也要偷偷给个暗示啊?你居然也跟他们一起瞒我!你很想被我打断腿吗?」
「江澄……声音太大了……我头疼。」近距离听着男人恶狠狠的怒骂声,已有多年都处在宁静之地的蓝曦臣皱着眉,有些不适应的说道。
「你们吵着曦臣了!去去去!哪边凉快哪边去。」声音立时压低还挥手赶人,魏婴嘴角抽了抽,实在很想跟他讲,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叫叫叫啊。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蓝湛,走,我带你去划冰。」拉了拉了爱人的衣袖,魏婴笑的一脸不怀好意,蓝忘机看看他又看看蓝曦臣,就见蓝曦臣朝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歉意的样子。
「……好。」优雅的起身挥了挥衣袖,蓝忘机淡漠的看了江澄一眼。
「兄长一能走动就急着来见你,连我劝他多休息一天都不要。」话说完,也没管江澄那一脸愕然和蓝曦臣那突然染上脸庞的红晕,蓝忘机牵着魏婴就这样离开了,直到两人交谈的声音都听不清了,江澄才猛然醒悟到蓝忘机那句话的意思。
「……江澄,你别听……」
「急着来找我,但又舍得让我为你空守多年,蓝曦臣,你什麽意思啊?」直接起身跪上床,江澄两手屈放在蓝曦臣头边,两人贴得极近,江澄说话的时候,都能碰到蓝曦臣的唇了。
「……我意识不是很清楚……但无羡对我说到你的时候……我……」
「嗯?你怎麽了?」
「……虽然听的模糊,但不知道为什麽,每次听到,这里……」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上,蓝曦臣双目微闭,江澄只看得见那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像在他心口上搔刮似的,令人……心痒难耐。
「只要听到你的事,这里就会发疼……好奇怪啊,我明明听不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只要无羡说起你,我就觉得好难过……」
只要回云梦探视完江澄,魏婴回到姑苏第一件事就是在冷泉边念着江澄今儿个怎麽了。当时的他意识仍是昏沉不明,但事後听魏婴说,只要他一提到江澄,他和蓝忘机就能明显感觉得到泉水中的他灵力有了微弱的波动,最後他们乾脆双管齐下,一方面以冷泉和玄曲调复蓝曦臣的身体,另一方面多跟他说江澄的事,期望能刺激他的灵识,让他能早日醒来。
「所以……当我能自行站起踏出冷泉时,我便想能快点见到你,忘机劝过我……让我多休养几天再说,可是我等不了……我迫切的想见到你,我……唔……」
未完的话语淹没在男人贴上的唇里。蓝曦臣不自禁的攀上江澄的颈背,任由男人掠夺自己的唇舌和呼吸,感受着男人的温暖和渴望。
「……难怪你这麽冰凉……抱歉……让你独自一人冷了这麽久……」瘦了不少的身子,带着凉意的手脚,一头墨黑尽成三千白发,他的曦臣受了这麽多的苦,而他却不能随侍在侧共同承担,他这个道侣到底能当什麽用?
「不是你的错……我也很抱歉,让你痛苦这麽久……江澄……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对不起,我不能平安归来……还成了这副模样,以後连和你一同夜猎都不行了。」
「不夜猎,我们就专心修行就好。你灵力不足,就乖乖待在我身边让我侍候就行,只要你在我身边……好不好?」最後的尾音带着微弱的乞求,他真的受够了,他不想再次承受这种失去至爱的痛,这种痛,让人觉得活着都是一种折磨。
「好……好。我答应你的,自此和你人间朝暮,我不食言的,从此刻起,我永远都只会是你的蓝涣,只专属於你的晨曦……」
双手捧着男人的脸庞,蓝曦臣情动的在那脸上献上一个又一个的啜吻,直至两人唇舌再次交缠,喘息间,只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暧昧的轻声说道。
「……温暖我……别放过我……」
一声轻笑,一件件被丢下的衣衫杂乱叠放,压抑的呻吟,粗重的喘息,天地间,彷佛只有彼此,抵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