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蝶怜杜鹃惹清蜜，醋海生波心涟漪（下）。
“为什麽要走？”蓝烟把田玉凝拖进房里後，就自顾自坐在桌边喝起了茶，看似毫不在意地询问。
田玉凝别扭地仰着头，没有回答蓝烟的问题。
“呵，几个时辰不见而已，脾气见长了。“蓝烟喝着上好的龙井，调笑着。
“哼！”田玉凝不屑地哼一声，仍旧一副“别理我，烦着呢”的姿态。
听到这一声“哼”，蓝烟好看的眉头轻微皱了皱，便起身行至田玉凝身边，委屈道：“蓝烟哪里得罪小公子了？让小公子这麽厌恶蓝烟？”
田玉凝往一边挪挪身子，离蓝烟远一点儿，心道：“谁叫你勾引我哥哥的，不理你，就是不理你！”
“小公子~”蓝烟凑过去，搂住田玉凝的胳膊，轻轻摇晃着，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小公子”叫田玉凝冷不丁打了个颤。
田玉凝忙抽出自己的胳膊，冷声道：“姑娘既然已知晓了我是女子，就不要再叫我小公子了吧。”天知道，蓝烟对着别人叫过多少次！想到蓝烟对着那些满身酒气的男人们千娇百媚的样子，田玉凝就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拖出这醉颜楼。
“那我叫你什麽呢？”蓝烟见田玉凝总算是说话了，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你肯说话，一切都好办。”
“什麽都行，就别叫我小公子。”田玉凝没好气地说着，还是不肯看蓝烟一眼。
“玉儿~”蓝烟复又搂上田玉凝的胳膊，顺势将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她，柔声叫道。
“你，你不能这麽叫……”田玉凝皱眉，除了很亲近的人，从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乍听蓝烟这麽一叫，叫她有点儿无所适从。
蓝烟闻言，脸上结了一层冰，放开田玉凝的胳膊，正色道：“是蓝烟放肆了，凝玉郡主这般高贵的身份，蓝烟一介风尘女流怎配直呼郡主的名讳呢？呵呵，蓝烟真是……”
“好啦，让你叫还不行吗？”田玉凝最受不了的就是蓝烟这样贬低自己，忙打断她的话，妥协道。
“蓝烟不敢。”蓝烟欠身，一副小女子的委屈模样。
“那你想怎麽样？”蓝烟听了“不敢”二字，莫名地升起一团怒火。
“蓝烟不敢。”蓝烟重复着这四个字，面无表情。
“不敢！不敢！我的身份就这麽让你顾忌吗？”田玉凝终於忍不住，转身面向蓝烟，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蓝烟不敢。”仍旧是这四个字，蓝烟在看到田玉凝一副想撞墙的表情後，终於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田玉凝睁大眼睛看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蓝烟，终於知道自己又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耍弄了，闷声道：“你又耍我……”
“蓝烟不敢。噗……”看着田玉凝吃瘪的样子，蓝烟忍不住又是一阵好笑。
田玉凝恼羞成怒，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疯了，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失落？抬腿就往屋外走。
“诶！你真生气了？”蓝烟赶忙收住笑，拉住她的手。
“不打扰姑娘了。”田玉凝撅着嘴，小脸儿气鼓鼓的。
“果然是女儿家，就是这麽小气……”蓝烟轻声嘟囔着，音声却清晰地传到田玉凝耳朵里。
“你才小气！”田玉凝甩开蓝烟的手，小脸儿憋得通红。
“不是小气？那是什麽？难道是吃醋了？”
“才没有！”田玉凝矢口否认，脸蛋儿却愈加得红了。
蓝烟看着小郡主越来越红的小脸蛋儿，心神一荡，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在嫩滑的肌肤上轻轻划动着，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柔情，倾身，在小郡主耳边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般模样有多诱人……”
脑袋“嗡”的一声，田玉凝只觉得自己像被施了迷魂术一般，想要离这个女人远点，却不受控制得想要靠近对方。
那拂过脖颈的温热的气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软媚娇躯，春风般的浅笑……这一切都叫她不知所措。
蓝烟见小郡主一脸痴相，和自己预想的结果不大一样，不禁有些懊恼，心道：“看来，叫这个呆子开窍还需要一段时间。”
正在这时，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传入两个人耳中。
蓝烟当下便明了了，翻个白眼，心道：“这两个人越发没有节制了，大白天的就……”看一眼迷惑不已的小郡主，不禁轻轻一笑，便拉着她坐到了靠墙的榻上。
“玉儿要不要吃些点心？”蓝烟起身，端起桌上的点心，便坐回田玉凝身边，拿起一块儿点心，就要亲自喂小郡主。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田玉凝忙接过蓝烟手里的点心，往嘴里送。只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墙的那边又是一阵如泣如诉的惊喘。
“咳咳咳……”田玉凝被呛到，剧烈地咳了起来。
“玉儿……”蓝烟忍着笑，轻轻拍着田玉凝的後背，一遍遍唤着“玉儿”，手上的动作也愈加得轻柔起来，轻拍不知何时变成了轻抚。
墙那头那愈发放肆的呻吟叫田玉凝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不久前在隔壁房间看到的那香艳的一幕，再加上蓝烟那过分轻柔的触碰，她只觉得浑身燥热，口乾舌燥，忙避开蓝烟的手，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去，这才觉得好些。转身就看到蓝烟一副了然的样子，。田玉凝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玉儿很渴吗？”蓝烟明知故问。
“嗯。”玉凝低着头，站在桌边无意识揉捏着自己的衣角，尽显小女儿的姿态。
“玉儿知道这是什麽声音吗？”蓝烟起身，来到田玉凝身边，掰开攥着衣角的手，一只手轻轻握着，另一只手在那已经潮湿的手心里轻轻划着圈。
“不，不知道……”田玉凝抽出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地说着谎。
“那就让我告诉玉儿，好不好？”蓝烟在小郡主耳边轻轻吐息着，待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才满意地稍稍和小郡主拉开了些许距离。
“不，不用了。”田玉凝忙拒绝了蓝烟的“好意”。
蓝烟没有纠缠於刚才的问题，轻笑道：“玉儿觉得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说着，便提起火红的裙摆，在小郡主面前轻轻转了个圈儿。
“好看，不过……”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别扭，田玉凝看着这身火红的装扮，忍不住皱皱眉。
“不过怎样？”蓝烟叫她继续说下去。
“只是觉得不像你，太……”其实田玉凝是想说太招摇了，但看到蓝烟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忙改口道：“不过也很漂亮就是了。”
“那玉儿觉得我是这样穿好看呢，还是以前那样穿好看呢？”
“以前。”田玉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是吗……”蓝烟低头，沉吟着，紧接着便抬头笑着看向田玉凝，说道：“那我换下这身衣服，好不好？”
田玉凝不明所以，呆呆地点点头。
“啊！你，你……”田玉凝忙捂住自己的眼，却又忍不住加大手指间的缝隙，看向背对自己不着一物的蓝烟。
蓝烟换好衣服，就看到小郡主笨拙的偷看把戏，娇笑道：“假正经。”
“咳咳……”田玉凝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现在好看了吗？”蓝烟不计较田玉凝偷看自己，反而徵询她的意见。
“嗯。”田玉凝傻傻地点点头。
“咕噜，咕噜……”田玉凝忙捂住自己的肚子，满脸通红。
蓝烟轻笑，看看天色，已是傍晚，道：“饿了吧？你是不是没吃午饭？”想到这两天小郡主一直给自己送饭，甚至有时候还会和自己一起在牢里吃，蓝烟一阵心疼。
田玉凝点点头。
中午忙着给蓝烟送饭自己都没来得及吃，本打算一起吃的，结果蓝烟出狱了，已经是傍晚了，不饿才怪。
“你先吃点心垫垫肚子，我马上叫人准备晚饭。”蓝烟说着便出门张罗饭菜去了。
田玉凝坐在桌边，拿起一块儿点心，填进嘴里，忍不住点点头，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心道：“真好吃，不知是在哪里买的，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顺路买回去给月姐姐尝尝。”
蓝烟进屋就见小郡主的大眼睛弯成了两弯小月亮，笑道：“很好吃吗？”
“嗯！”田玉凝嘴里含着糕点，嘟嘟囔囔着。
蓝烟不喜甜食，平时几乎动都不动这些糕点，只不过是因为杜鹃这丫头喜欢吃，反正花魁有点心的份例，即使自己不吃，也在房里备着，全当是满足杜鹃这个小馋猫了。
“你尝尝……”田玉凝拿起一块儿就往蓝烟嘴里送。
蓝烟本想拒绝，但见小郡主兴冲冲的样子，只好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小口。
“好吃吧？”
“嗯，还不错。”蓝烟点点头，突然觉得甜食也挺好吃的。
“你在哪里买的这些糕点，我回去的时候顺便给月姐姐买回去些，月姐姐一定喜欢。”田玉凝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蓝烟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月姐姐？蓝烟想起了那晚那个静雅的女子和女子不经意流露出的略带敌意的眼神。
看着田玉凝没心没肺的样子，蓝烟没由来的生气，面上却风平浪静，拿起一块儿糕点，往小郡主嘴里送，答道：“是小王爷送来的，在哪里买的我也不知道。”随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道：“小王爷不正是玉儿的兄长吗？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呀。”
田玉凝本欲张嘴接下蓝烟喂送的糕点，听了这话，一愣，随即拉下了脸。
看小郡主这样子，蓝烟说不出的快意，将手里的糕点送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微眯着眼，感觉真是人间美味。
“你以後不要再和我哥哥纠缠不清了。”良久，田玉凝说出这样一句话。
“哦？”蓝烟心情愈加好了，笑道：“为什麽？”
“我哥哥已经娶妻了。”
“呵呵，来我们这楼里的不乏已有家室的，三妻四妾的更是数不过来，这个理由恐怕……”蓝烟轻笑，看着一脸窘迫的田玉凝，想要逼她说出真实的想法。
“我哥哥不一样！”别人怎样她田玉凝管不着，但是哥哥绝对不行。
“有什麽不一样？”蓝烟饶有兴趣。
“我哥哥已经有月姐姐了，他们，你不能拆散他们。”田玉凝想到了月姐姐落寞的眼神，觉得一阵心疼。
月姐姐？又是她！
“若是他们感情好，我想拆也拆不散。”蓝烟直觉得要被这个不开窍的木头气死了，起身走到窗前，想要透透气。
“你！你强词夺理！”蓝烟的冥顽不灵让田玉凝气愤不已。
“打开门来做生意，我们可没有拒绝客人的份儿。”蓝烟说起了老鸨常挂在嘴边的话。以前老鸨说这话的时候蓝烟总是嗤之以鼻，没想到自己竟然借用过来了，蓝烟轻笑，直觉讽刺。
“生意……”田玉凝重复着这两个字，没想到这两个字会从蓝烟嘴里说出来。本以为蓝烟是身不由己，没想到……
蓝烟见田玉凝半天不言语，忍不住回头，就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玉儿？”蓝烟轻唤。
“我不管什麽生意不生意，总之你不能纠缠我哥，不能让月姐姐伤心！”田玉凝攥拳，冷声道。
又是月姐姐！蓝烟怒极反笑，道：“纠缠？恐怕纠缠不休的人不是我吧！”
“我最了解我哥，若不是你，你有心勾引，我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田玉凝红了眼，开始口不择言。
蓝烟只觉得讽刺，心道：“你最了解你哥？呵呵，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
“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田玉凝见蓝烟不言语，急慌慌地问道。只想要蓝烟的一个保证，保证蓝烟不再和哥哥纠缠不清。
“我为何要答应你？这对我有何好处？”蓝烟恢复了笑脸，看向田玉凝。
“好处？”田玉凝不解，需要什麽好处？问道：“你要什麽好处？”
“自然是只有小王爷能给的好处。”蓝烟轻笑，“你给得了吗？”
“我哥能给的我自然也给得了！”田玉凝倒是自信满满。
“是吗？”蓝烟上下打量着田玉凝，别有深意。
“你干嘛这样看我？”田玉凝被蓝烟打量着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问。
蓝烟上前，在田玉凝耳边吐着气，娇笑道：“你确定你给得了？”
“什麽稀世珍宝？只要是哥哥能给的我也给得了！”田玉凝心道：“大不了跟哥哥去抢，反正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哥哥都会让给自己。”
蓝烟见田玉凝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伏在她肩上，一阵耳语。
田玉凝听了蓝烟的话，不自觉地看向那堵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不知道……”田玉凝绞着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可以教你……”蓝烟继续在小郡主耳边说着，声音变得异常娇柔。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嘴唇触碰到了那娇小的耳垂。
田玉凝一个激灵，赶紧躲开，惊道：“你开什麽玩笑？我们都是女子，怎麽能……”越说越没底气，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她们也是女子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蓝烟看向那堵墙，若有所指。
“你怎麽知道我……”看过？田玉凝不打自招，忙捂住自己的嘴。心里默念三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的小心思骗得了谁？”蓝烟戳戳田玉凝的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田玉凝犹豫了，不知到底如何是好，都是女子，真的可以吗？
“反正过些日子，老鸨就要卖出我的初夜了，到时候……”蓝烟欲说还休。
“什麽？你不是，不是清倌吗？”田玉凝惊呼。
“清倌？”蓝烟轻笑，“青楼里会有永远的清倌吗？”
“不行！”田玉凝忿忿地挥着拳头，“我不会让别人玷污你的清白的！”
“恐怕这由不得你我了。”蓝烟叹息，突然握住田玉凝的手，含泪道：“玉儿，你喜欢我吗？”
“我，我……”田玉凝听蓝烟这样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忍蓝烟落泪，只是本能地点点头。
“那你喜欢你的月姐姐吗？”蓝烟觉得有必要问清楚，这个呆子说不定搞不懂自己所谓的喜欢是什麽意思呢。
田玉凝依旧点点头。
果然！蓝烟拉下脸，松开了田玉凝的手，说道：“那郡主喜欢的人还真是不少……”
“嗯，也不多啦，父王，母妃，姑姑，月姐姐，哥哥……”田玉凝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着，煞是认真，唯独忘记了蓝烟。
蓝烟直想晕死过去算了，碰到这麽个迟钝的，真是要命！
“好啦，别数了。”蓝烟打断喋喋不休的田玉凝，说道：“郡主请回吧。”
“嗯？”田玉凝伸着手指头，一脸不解地看向蓝烟，闷声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蓝烟翻个白眼，心道：“敢情您赖着不走就是为了在我这儿蹭饭呀！”冷语道：“我这儿没给你吃的饭！要吃饭回家去吃！”
“可是，刚刚你明明说……”田玉凝小声反驳，待到看到蓝烟杀人的眼神後，赶忙闭了嘴。
“你走是不走？”蓝烟发出最後通牒。
“走，走……”田玉凝忙退出房间，经过桌子的时候还不忘顺一块儿点心走。
蓝烟看田玉凝这副模样又气又恼，待她逃出房间後，终是忍不住恨恨地跺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