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姨你才会把这个说法散布出去？」我问：「因为想留住这棵樱花树？」
假如不是这个传说的意义存在，一般而言，这麽久不开花的樱花树校方可能早就拔除了。
「黄老师当年曾帮还是菜鸟的我许多忙，我来不及回报她，只能尽力帮他们母子保留住这颗有意义的樱花树，不过这麽多年过去，它好像也成为我心中一股安定的力量，上下班都得看它一眼才安心。」阿姨温柔地望向它，与其说是樱花树，对阿姨而言，我想它更像是老朋友般的存在，「所以啊，去年听到它要被拔掉的消息，真的是担心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
「被拔掉？」我讶异。
「你怎麽看起来这麽惊讶，当时学生们站出来抗议，你不是还举着牌子站在最前方吗？」阿姨失笑，「这麽快就不记得了？」
「……好、好像是有这麽一回事。」我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刚考完试，所以头脑还有点混乱。但为什麽还要拔掉啊？大家都反对不是吗？」
「因为校长。」
「嗯？」
「顾琮爸爸任职校长後要求的。」
校长！
听闻顾琮爸爸身分，我不禁瞪大眼，这不只是什麽有点厉害而已，而直接是这个学校的大Boss了，难怪那两名学姊会警告我。
「黄老师走後，顾琮听说是由亲戚代为照顾，顾琮爸爸对他不闻不问，但到了前两年突然冒出来，希望顾琮可以回家跟他一起住。」
「为什麽？他原本不是不要顾琮吗？」
「顾琮爸爸离婚後和议员的女儿再婚，前两年正好逢选举敏感期，怕被起底曾抛弃儿子，造成岳父家政治观感不佳，加上两人有意投资补教界，顾琮成绩好，正好可以免费替新开的补习班打广告，所以决定接回顾琮。」
与其等着被对手揭发抹黑，不如由自己早一步公开，操控舆论风向，给自己塑造想弥补儿子当好爸爸的形象，再顺便将顾琮作为补习班的活招牌，一举数得。
虽然已经是大人了，但这个时候还是觉得，大人世界真令人作恶！
「砍掉这颗樱花树大概是校长给顾琮的一个警告，除了公开身分，我不清楚他们最後交换了什麽条件，总之最後顾琮保住了它。」
是跟补习班有关吧，去当什麽所谓的免费宣传。
听图书馆阿姨说完顾琮家的背景，回家路上，我越想越愤慨，这算什麽亲生爸爸，自己先出轨不要孩子，几年後为了自身利益，突然冒出来，如果不顺他的心，居然还拿有着重要回忆的樱花树威胁，真是有够没品！人渣！败类！人类的无耻！
满肚子火无处发泄，我随便踢了路上的小石头，石子弹到铁桶发出清脆声响，还是没能消气，我又补了一旁的资源回收桶一脚。
「随意损害公物，我可以打电话检举你的。」忽然，身後传来熟悉的沉稳嗓音。
我扭头，不禁一愣，「……顾琮？」
他不发一语，迳自走过我身旁，我在原地迟疑了半晌才跟上，进了电梯，好几天没和他讲到话，又听说了他的家庭背景，望着他的侧脸，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而且冷静下来想，我有资格骂顾琮的爸爸吗？严格说起来，顾琮悲剧的命运不正是我一手造成的？
电梯到了，他伸手按住延长键，回头看我一眼，视线忽然对上，我傻了几秒才意会过来他的意思，赶紧出电梯。
站在家门口，我张口想喊他，喉咙却像梗了东西，什麽话都说不出，最後只能默默看他进去。
盯着紧闭的对门，下午跟图书馆阿姨分别前说的话，蓦然从脑海响起。
「佟宁，顾琮不是太会表达情绪的孩子，这几天没见到你，肯定是他让你又失望了，我明白你的无力。但从花开之後，我可以感觉到顾琮内心变得很焦躁，阿姨提的要求也许很无理，但在花凋零前，可以请你再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