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白,还没辨认出我人现在位於哪里,一股刺鼻药水味窜入我鼻腔,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女声自我耳边响起。
「阿姨阿姨,若庭醒了!」
「若庭?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得见我说话吗?」
当妈妈的声音清晰传入耳里,感觉有股温热流过脸颊,我伸手抱住身旁妈妈的腰际,终於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我回到原本的世界了,这个没有顾琮的世界。
住院期间,周泽彦来过几次,每当我想开口跟他讲清楚,他都要我先好好调养好身体,有什麽事等之後再说,拖着便到了出院前一天。
「你明天就要出院了,我跟公司请假来帮你整理吧?」
「没关系,你忙你的工作,语玲说她明天已经请了特休,我东西也不多,不用特地多跑一趟。」
此时他放在桌上手机的萤幕亮了起来,我瞥见来电显示是妍茗。
他看了一眼,眼神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是在意意外前一天我跟他的争执,因为关於那晚的事,到现在谁都还没提起。
见他眼睛从未离开手机,我开口:「是妍茗,你接吧。」
听见我的允许後,他立刻抓着手机起身,「那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待他接完电话,回来病房,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几乎可以猜出他想说什麽,「你要先走了,对吧?」
「妍茗她那里出了点状况,需要我过去帮她。」他神情为难,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露出这种表情,如果我不答应,好像就会显得自己很不近人情。
「所以,若庭我得──」
「泽彦。」我抬头看着他,声音比想像中还淡然,「我们分手吧。」
曾经我是那麽害怕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可没想到最後却是由我提起。
「若庭,你明知道我跟妍茗……」
「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我打断他,「所以才不想再继续勉强自己假装没关系。」
「你最近到底怎麽了?为什麽老是这麽反常的在说话,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他紧蹙眉头,跟那晚一样,像是我又在无理取闹似的。
「你真的还记得以前的我是什麽样子吗?」我反问他。
闻言,他不禁愣住。
「泽彦,我不独立,很多时候我也会希望有个人能陪在我身边,即使只是静静地陪伴也好,可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是没赴约,就是出现後,没一会就走了。」
「那你应该告诉我啊!你如果不说我怎麽知道?」
「如果告诉你,你就会留下来吗?还是会像那晚一样,听见了却还是离开了?」
他嘴张了又阖,像是想说些什麽,最後还是选择了沉默。
周遭弥漫的空气令人感到窒息,交往这麽多年以来我还是知道的,他的温柔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主动替这段关系划下句点,「泽彦,我们就到这里了吧。」
出院当天,原本妈妈也要来帮我整理,但连续待在医院那麽多天,她腰原本就不好,加上我一直没清醒,不敢睡也没能睡安稳,我便要她待在家休息,有郑语玲就够了。
「欸,苏瑀凌!我──」
「又叫我苏瑀凌!」郑语玲回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你干嘛从醒来後就一直给我改姓啊,我爸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察觉自己又口误,我懊恼地搔了搔後脑杓,「没有,我只是一时还改不过来。」
「有什麽好改不过来的啊,我从以前就……咦,不过说到苏这个姓,我高中喜欢的那个学长就是姓苏。」
「你喜欢的学长?」
「你不记得了?我之前不是常拉着你去看他社团的成发。」
原来苏这个姓不是我当时乱选的,在故事里的所有细节都保留了那时细琐的记忆,也许曾经遗忘,在日後想起来时,却是会心一笑。
「你真的不记得了?」她又问。
「你高中喜欢那麽多个学长,我怎麽会知道?」我没好气。
「我对其他人那是欣赏,两个程度上有区别的好吗?啊不说了,都过去多久了!不过你是怎麽回事,之前不是不管我怎麽说,你都听不进去吗?现在怎麽这麽乾脆就跟周泽彦分手了?」郑语玲最後巡视一遍置物柜,确认没遗漏东西後,将柜子关上,「你都不知道刚跟你讲完电话,接着马上就接到医院打来说你发生意外,我当下都傻了,一直觉得是我说的那些话,间接影响了你,害我在你昏迷这一个多礼拜,都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阿姨。」
我看向郑语玲,想到她在这段时间内,一定非常难过自责。我双手合十,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有用吗?」
「不然,我请你吃饭,看你想吃什麽,随便你点。」
「算了吧,你现在又没工作……哎想到你那个垃圾主管,我心里就有气,你就这样辞职放过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难得有机会放一个长假也不错啊,刚好可以带我妈去治疗她的腰痛。」我耸耸肩,原以为失业会感到焦虑,没想到心情却意外地感到轻松,「而且那个工作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当初只是觉得是大公司,职位听起来比较配得上周泽彦,但工作还是要选喜欢的才做得长久吧。」
「喔,许若庭,怎麽回事?现在完全是不同人的感觉欸!」郑语玲扬起眉,「去鬼门关走一趟,突然清醒了吗?要不要跟我分享你看到了什麽?有没有帅气的阴间使者?」
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感觉自己像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那里真的是虚构的吗?但我经历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
不愿意朝悲伤的方向去想,我宁愿将那里当作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就算我离开了,那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
「这个嘛。」我抬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想起了某个人,微微一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