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珊扔下这句话後，在场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转身，向编曲家和其他工作人员一一致歉，表示今天没法录下去了。
最後，李珊珊重新看向郑月娜。
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李珊珊报以青睐。
所以即使不满意她的表现，李珊珊仍是冷静自持的：「月娜，照这个状态，连续录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好结果。」
她的声音和缓了许多，可郑月娜并没有感觉到。她现在身体全是紧绷的，脑袋闹哄哄的，好不容易才把话听清。
「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是什麽意思，」李珊珊继续说：「明天，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李珊珊再次向现场所有人致歉，然後转身，只留下一个潇洒俐落的背影，扬长而去。
好歹也是演艺圈里的一代天后，她的礼貌做得滴水不漏，没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编曲家揉揉太阳穴，索性也跟着起身。
「行，珊珊都这麽说了，我们明天再录吧。反正这录音行程本来订的就是两天。状况好的话，明天迎头赶上！」
说完，录音师和工作人员们开始收拾善後。
「录音中」的红灯被熄灭了，郑月娜却仍始终站在麦克风前，一动也不动。
许尧光立刻跑进去，拉着她的手。
他担忧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他不懂珊珊姊的话是什麽意思，他认为月娜已经唱得很好了，甚至比练习时还要好。已经努力做到一切完美的郑月娜，突然被这麽痛骂，他知道她心里绝不好受。
「我没事。」
可郑月娜却已抹掉眼里的泪水，朝他露出微笑。
他知道她在逞强，但她偏就不肯示弱。他早该习惯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许尧光选择不去触碰她身上竖起的尖刺。
慎姊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向编曲家和工作人员道别。
郑月娜道别完後，又自己另外向编曲家和录音师致歉。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浪费了一天。」
说完，她深深一鞠躬，落在工作人员眼里，都有些心疼。
「没事！这有什麽呢？常有的事。」
他们阅历无数，对这情况见怪不怪。状态不好的时候，耗上一整夜都在录同一句歌词，也是有可能的。
慎姊领着两人离开了。
编曲家吁了口气，挠挠脑门，说：「我觉得唱得真不错呀，不过就是真的像了点。新人嘛，珊珊未免太严苛。」
录音师笑道：「严师出高徒啊。珊珊也是用心良苦。」
上了车，郑月娜倚在车窗边，木然地盯着四周的景物飞掠而过。
许尧光直视前方，克制自己不去关心郑月娜。
慎姊开着车，淡淡地问了一句：「回公司，还是送你们回家？」
许尧光瞥了一眼郑月娜。
郑月娜没有答话。
许尧光只好先回答：「我都行，看月娜想去哪。」
「月娜呢？」
郑月娜轻声开口：「带我回公司吧。」
许尧光一诧，「难不成你还要练习？」
郑月娜没回答。
「尧光，你也去吗？」
「慎姊，你为什麽……」他想问慎姊为何不阻止，可最终仍是把话打住了：「没事。」
虽然他想陪着她，但他知道此刻的郑月娜不需要他。
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於是，「待会经过捷运站，放我下车就行。」
「嗯。」慎姊轻声回应。
郑月娜一到公司，便头也不回地搭着电梯，将自己关回练唱室里。
一关上练唱室的门，眼泪就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
她摀住脸，想要控制自己的泪水，可泪水怎麽抓也抓不住，像断了线一般往下坠落——
「我没有时间哭了呀，」她瘫在地上，声音哽咽：「明天又要录音了……我怎麽能……」
郑月娜吸了吸鼻子，乾脆任由眼泪流淌，拿出手机，再次播出Demo带。
这些天来，这首歌，她听了少说百次、甚至千次，她是那麽努力地练习，恨不得在喉咙里装个留声机，一滴不漏地将声音唱出来……
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我只听见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珊珊姊这麽说，她不懂呀……
在她看来，李珊珊的歌声就是教科书。考试时，以教科书的内容来作答，难道不对吗？
如果珊珊姊不想要教科书上的答案，那她想要什麽？
究竟要怎麽做，珊珊姊才会满意？
郑月娜满脸都是泪，她扶着钢琴，勉强起身。
颤抖着、哽咽着、挣扎着，她再次开口，跟着旋律、唱出歌词——
何慎心在停车场，拨通电话。
「喂，车给你开回来了，下来取吧。」她抬头，下意识地看着音河娱乐的五楼。
何谨言从办公椅上起身，拎起车钥匙，往外走。
关上办公室的门，他问：「录音这麽早结束？」
犹豫了半晌，何慎心叹道：「月娜惹毛了珊珊。」
闻言，脚下一顿。
「怎麽回事？」
「你问我，我怎麽知道？」何慎心一笑，「我又不懂唱歌。」
「人呢？」
有意思。她还以为他会先问李珊珊说了什麽。没想到第一个关心的是人啊。
「男的跟女的，你问的是哪一个？」何慎心打趣。
何谨言重新迈开步伐，反问：「你觉得呢？」
他走入电梯，正准备按下1F的按钮。
「不闹你了，真无趣。」何慎心叹了口气，又说：「应该在练唱室。」
何谨言悬在楼层按钮上的手指轻轻一滞。
「……知道了。」何谨言说，「你先回工作岗位。」
挂断电话，他按下了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