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今天是情人节呢～」
那……
……所以咧？
§～曙光～§
哐啷──
玻璃轻触之音，脆响於甫阖上的冰箱，几近午夜的现在，身为这个家的主人──宇智波佐助，将塞满冰箱的巧克力拿出其中之一，配上刚泡好的牛奶，转身，面对屋内的另一人，仍是不解她上一秒的发语有何意义。
２月14日，全世界的少女都怀抱希望的一日，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遭人过份骚扰的麻烦日子。
回想起被塞满的冰箱仍心有余悸，这可怕的杰作，全出於那些视２月14日如圣典的疯狂女子们所为，并不是他愿意收下由糖份组合而成奇形怪状的巧克力，而是那些女孩们就是有办法不负责任地让他非收下不可，包括家门前被塞爆的信箱，以及强迫他收下的眼泪攻势。
他并不会对巧克力的意义感到压力，也从不在乎送上的人是怀抱什麽心情，他会认份地收下它们，纯粹只因为巧克力也是食物之一。
十几年来一个人生活惯了的他，当懒得对三餐准时哭饿的胃部交待时，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就成了他最好的打发粮食。
所以，收下又何妨？
随性拆开手中巧克力原本精美的包装，毕竟它们只是食物，管它花多少时间在这些装饰上面，他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又虽然午夜十二时的此刻，他其实一点也不饿。
之所以决心大快朵颐的主因，并不是生理上的需求，他只是觉得肚子有点空，嘴巴也有点空，甚至身体某处也有点空……
到底是哪里空了？他也说不上来，更不记得曾几何时，每一夜他都必须仰赖一杯热牛奶才能安然入眠。
到底是为什麽呢？看着这个时节才可以有的「配菜」，手中冰凉而僵硬的巧克力，顿然为这道触感涌上熟悉……
莫名的当下，不经意地望见包装内随附的卡片，而後一股犹疑跟着泛起，因为上头的提字并非情人节应有的爱语，反倒是令人不解的字词──打起精神！
会有人送情人节巧克力是为了让收下的一方打起精神吗？看了看提名，要不是这张卡片的内容太不寻常，佐助打心底对送礼之人没兴趣。
嗯……不认识的名字，顺着这份生疏，佐助将包装同卡片随手扔入垃圾桶。
也许写错了吧！他转身，令一道疑惑跟着入脑……
对了，今年的这个冰箱里有她送上的巧克力吗？
看着在屋内自在闲晃的金色身影，努力在脑中记忆里搜寻，当快想起什麽时，只感到疼痛地想避开……
算了，不管是谁送的，都一样只是食物……
他放弃地离开冰箱旁，走近餐桌同时才开始不解，她是什麽时候来的？
山中井野，脸上总挂着自信笑颜的女子，偶尔会到这间独居的小住宅叨扰，并且毫不避嫌地赖着不走，整理家务，或是静静地陪在他身旁。
他们并没有正式交往，只是偶尔一起出任务，偶尔在这间小屋里待着，偶尔一同漫步於街道上，自然的演变之中，已发展成就算她突然出现，也对他的心脏不造成任何威胁。
诸如上述，当他因无法入睡而准备享用宵夜的大半夜里，这名女子会莫名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了……大概吧！可心底为何仍尚存一丝诡异……
目光顺着这份疑虑，旋绕於她的身影，不停在室内寻找着属於她的新奇，见她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模样，他只好大举白旗假装不去在意这份疑惑，只是当下一道旋身，那头水亮的金光发丝於空气中飘逸，他的脑海中似乎浮出一幅画面……
散乱的金发在昏暗的空中摇曳，还有一只伸长的臂膀，来不及攫住地不停往前探……
为何头发会飘散在空中呢？彷佛从高处落下一般……
从高处落下……？
落下？谁在落下？
那只手臂又是谁的？
对了，前阵子他们不是为了任务忙的不可开交吗？属於他们两个的任务，让人棘手的任务；那个任务……怎麽了？
记忆像失了一大片般，什麽也想不起，明明当时那般忙碌，现在两人却可以悠闲地享用宵夜？
「佐助，你打算站着吃吗？」一语将他从疑云中唤醒，愣愣地望着已坐於餐桌旁的井野，天性讨厌流露情感的他，即刻将自己的窘态掩埋，而後忿忿然地走向餐桌入座。
对座的井野，手肘置於桌面，两掌托着小脸蛋，挂着她招牌笑容，静静望着开始用餐的佐助。
咬下第一口巧克力，莫名感到一股惆怅，本是甜份过头的食物，怎会伴着一丝苦？苦的并非它表面的味觉，而是自心底深处涌入的异感……
「佐助喜欢吃巧克力吗？」仍是托着小脸蛋，对座的她问。
「没什麽喜不喜欢的。」他同以往的冷淡，而後继续下一口，方才的苦味已被这段问语淡去。
对了，她不吃吗？甜食是女性最爱的不是？也许又在为减肥一事苦恼了吧！又也许她刚才已经回绝过他了……有吗？
怎麽搞的？这是今晚第几次这样自问？以前他们相处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明明是过份自在的享受，怎麽今晚好像少了大半拼图般，怎麽样也凑不出个完整……
「井野……」他想问些什麽，却因为这声唤名，方才的那幅画面二度浮现……
在昏暗的空中散乱的发丝，还有那只伸长的臂膀，怎样也构不着急欲抢救之物，情急地大声呼喊……
『井野！』
那头金发之主的名字是……井野？
对了，那只手臂是他的，伸长了掌心好似想抢救什麽……为什麽自己要呼喊井野的名字？又为何她在下坠？
她不是还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
疑惑地望向对座的井野，紧守那张完美的容颜，看着她保持的笑容，心安的同时，紧接欲获得解答……
「井野，那个任务後来怎麽了？」嗓音在屋内四散，井野却维持同样的动作，双手撑着小巧的脸蛋，唇线的弧度不变，水色的灵眸温柔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没回应。
为何什麽也不回答？看着对座的井野，他些微心生不满，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时间就这般又过了三十秒，佐助只好继续用餐，决心不去在意方才的对话。
「佐助，今天是情人节耶～要不要到外面走走？」她的笑容加深，似乎在期待自己应允。
终於说话啦！刚才不是金口难开，一个字也不回？伴着再度酝酿的不满，佐助冷冷答道：
「情人节只不过是商人的噱头罢了。」想当然他注定要泼她冷水，并不是他真的坏心，而是打心底不认同这些梦幻。
「就算是商人的噱头，情人节还是全天下少女的梦想呀！」嘟着小嘴，心有不甘地回道，却因这句话，让他体悟了曾经在这屋内发响过的雷同……
怎麽回事？除了方才关於任务的问句外，今晚的每一句对话，好像在久远的从前都曾经发生过，尚包括她的动作和表情，一字不漏……
不可能吧？！悬疑在心中加剧，停下嚼动口中物的动作，只见对座的她突如一阵笑声……
「嘻～吃到脸上了啦！」她站起身，伸长了细指抚过他的唇边，熟悉之举重叠地忆起相同的笑靥……
挂着一丝血流的笑靥……
那是什麽？！惊异地愕睁双目，他记得那一幕，伴着相同笑容，对自己伸长的细指，然後……
『佐助……不要紧的……』
抚慰的字句在心底流过，却酸透了他的纤弱，记忆的清流逐渐旋转而上，不……不要！不要想起来！不可以想起来！
「小樱，那个任务怎麽了？」还记得前些日子的聚会，大夥一同欢唱、饮酒作乐，彷佛庆祝一般，将所有的烦恼都忘却，直到自己这一问语，在场之人都止住了手边的娱乐，僵凝地望向他。
自忍者学园毕业後就一直同为第七小组的成员──春野樱，苦涩地回以一道微笑：
「佐助，你全都记得的，所以别再强迫自己想起来了……」
那句话代表了什麽意思？当天的他一点也不明白，他只知道那场聚会，就好比失了要义的活动，如人偶戏般，不自然地笑着……
呐，其实他真的都记得，棘手的任务，迫使他们在崖边最後的决斗，那一夜井野选择同归於尽的方式，予以敌人致命的一击，身躯却因重击而跌落山谷，飞散的金发在空中彷如毁坏的傀儡，当时自己什麽也没多想，便追随她的身影，踪身跃入谷底……
而後在探寻到夜色里仍发闪着金光的身影，将她的身躯轻轻扶起……
缓睁那双已疲惫不堪的蓝眸，察觉到来自他面容的忧愁，她尚挂着一丝血流的唇瓣，如往常般笑起，一道予人心安的笑容……
「佐助，不要紧的，天一亮就会有援兵来救我们的……」细指伸向他苍然的面庞，抚予一道欣慰，血水却残酷地自唇瓣无尽溢出……
「所以……佐助，陪我到天亮吧！天亮了就会获救的……」
但是时间流逝的速度，远远不及血流泉涌的速度……
当地平线升起第一道曙光，他紧拥着怀中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双手紧紧环着，自己也不知为何，在她尚会发起暖度之前都不曾紧拥的身躯，思绪夹杂着零乱，只是纳闷着……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到天明？
秒针的流动於室内嘀答作响，对座那道不变的笑容，仅是如放映机般重播着过去……
任务早就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环视室内一圈，在这间渺小的屋内，任一隅竟都能瞧见她的身影，去年的这个时候，井野以霸主的方式闯入那渺小的厨房，将冰箱内能用的「食材」们搜括一空，那是来自不同爱慕者献上的巧克力，而後自作主张地将之全数化为一体，形成超巨大的心型巧克力，忙了一晚，最後以志得意满的笑容，将巨型巧克力朝他手中塞。
「试试看！」
想也知道以糖份组成的食物在经过混合之後能有什麽味道？！佐助不甘愿地接过那份厚礼，在面对她期待的要胁下，也只好服从地咬下一口。
「好甜……」
闻言，井野歪着小脑，疑惑地望着瓦斯炉上的狼藉。
「会吗？巧克力本来就是愈甜愈好吃呀……说不定咸味的巧克力会合你味口哦！」她自顾自儿地笑起，下一秒又是一阵疑虑。
「不过……哪里买得到咸味的巧克力呢？」
点缀着付出的笑语，深深烙印在佐助当时的眼中，同样深黑的瞳眸，於今年的此刻只是讶然地望着独剩残影的前方。
呐，其实他真的都记得，只是每晚都利用牛奶的效用，将攀附孤独的闇黑一隅竭力自脑内排除，每一晚都在白色的漩涡之中催化入眠，否则仅能睁着双目，等待天亮刹刻，换来得救的病态心理，然而今日，大脑不经意地唤起了属於她的每一幕，为什麽呢？原来情人节对他而言，并非只是个普通的日子呀……
眼神最後落於厨房，证明了那个堆满打气慰问的冰箱里并没有她送上的巧克力，今夜的对句全是去年的记忆，一切只存在於那一刻……
在那个选择同归於尽的暗夜，可憎的是连让他复仇的对象都没了……
嘿！我又被留下了吗？
双目紧守对座她的笑颜，努力回想去年接下来的柔语是什麽？
对了……
「佐助，巧克力好吃吧？」
记得当时自己是这麽回答的……
「没什麽好不好吃的……」看着她几近透明的笑容，音色里点着颤抖，空气中独剩自己呼吸的声响，在这间简陋的小屋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对……她早就不在了……
这份认知浮出当下对座的幻影逐渐淡逝，视野同她逝去的身影跟着一片朦胧，咬下的巧克力竟不思议地暖起，在舌尖化开刹那，尚伴着一丝……咸……
『哪里买得到咸味的巧克力呢？』
巧克力都是糖份组成的吧？在这个将她埋葬的世界里，巧克力好咸……好咸……好咸……
抬起挂着两道流星的面庞，朝窗外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暗黑……
原来天还没亮呀……
『佐助，陪我到天亮吧！天亮了就会获救的……』
如果天亮可以获救的话，那就可以拯救这颗狼狈不堪的心罗？
天怎麽还不亮呢？
快点亮吧！
快亮吧……
一如地平线辉闪的丝光
是余晖荡漾亦或旭日初昇？
於心一隅殒落的
是名为「你」的艳阳……
~曙光～完
◎§乐透。语§◎
【～曙光～】也是N年前的作品了，作为情人节贺文而写的，这次重回到文学怀抱时，同样於西洋情人节时在「短文」区放上这篇文章，不过因为也有其他章回仅三、五篇的短文，一直单独开书籍好像挺没意义的，最後还是决定一起置入这本「—CosmosCenter—」。
基本上目前POPO的文章都是几百年前的作品重PO，但这短篇贺文一直是乐透心中挚爱，佐助逃避井野死亡的事实而误将去年的记忆以为是现在发生的情景，真让人说不出的心酸～好啦～我承认我爱虐佐啦！哈哈哈～（佐：我到底哪里得罪作者了？＝＝）
很喜欢这类时空交错的玄妙安排，所以对这篇就更有感慨，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呢？^^
BY乐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