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还真是戏剧化。」与黄琳并肩走出校门时我忍不住说。
黄琳刚刚整路若有所思，我话刚说完她才宛若大梦初醒似的猛一抬头，「你刚刚说什麽？对不起，我没听到。」
见黄琳这样，我忍不住又焦虑了起来，摇摇头不再说话。
难得我们之间有这麽安静的时刻，抵达餐厅门口前我跟黄琳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菜单上印着五彩缤纷的食物照片，若是过去的我们一定会惊呼连连，犹豫许久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但是今天我连翻看菜单的力气都没有，随意的指了菜单封面的青酱鸡肉义大利面，黄琳也在翻开第一页时便随手点了一个从来不曾见她点过的南瓜炖饭。
等待食物上桌的过程，我们依旧保持沈默，不是无话可说的那种沈默，而是彼此都在等待对方主动开口。
「那个……」
黄琳的手指不安的在玻璃桌垫上来回敲打。
我抬起头来真挚地望着她，左边眼皮不听使唤地跳了几下。
只见黄琳用力叹了口气，停顿一阵後抬起头来注视着我，她的眼神看上去跟我一样满是不安。
「你……最近，怎麽了吗？」犹豫片刻，黄琳在开口的瞬间还是选择避开了我的目光。
原本以为黄琳是要跟我坦白袁东明跟她表白这件事，没想到她却把难题丢回我身上，我感到有些沮丧，不满的情绪也越发增生。
为什麽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我忍不住在心里呐喊，眼眶里噙满泪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为什麽这麽问？」
黄琳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她马上找回镇定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你知道你最近很反常吗？发生什麽事了，你告诉我，我们才可以一起解决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知道你这样，我会很担…」
「黄琳！」
眼泪夺眶的那一刻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肩膀不住地颤抖，「你是真的不知道才问我？还是你期待我告诉你什麽？真正要问发生什麽事的人明明是我！可是为什麽你要装作什麽都不知道，还用那种表情问我怎麽了？」
黄琳见我这样整个人都傻住了。
「白亮亮，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你最近到底怎麽了？为什麽要冲着我发脾气？」
沈默了一会，黄琳疲惫的垂下瘦削的肩膀，两眼无神的望着我。
周围的吵杂彷佛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事，耳畔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就连黄琳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双唇都形同默剧。
「那天……我们一起到学校排练的那天，你打了无数通电话我都没接的那天，那天，我看到了，黄琳，我看到袁东明传讯息说他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但是你什麽都没有对我说，什麽都……没有说……」
「白亮亮……」这次换黄琳打断我的话，她整张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很生气，「你为了一个袁东明……为了他这阵子就这样对我爱理不理的吗？爱情比友情重要是吗？你认识我多久了？我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可是你……我现在都无法确定了，我没有办法确定你到底是怎样想我的。」
黄琳的话让我目瞪口呆，除了愤怒，从眼眶里簌簌涌出的泪水被委屈迅速侵占，送上餐点的服务生被我们之间的氛围震住了，看了看双眼涨红的黄琳再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我，踌躇一阵後贴心的拿来一大包卫生纸。
我不明白黄琳在这种时候怎麽还能这麽理直气壮，九层塔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脑海里搜寻不到合适的词汇，更贴切的说，是我对於黄琳的误解一点都不想解释，我觉得好委屈。
「每次都要照你说的，你才会满意是吗？」我朝着黄琳低声吼道。
「你知不知道，每次只要稍微不合你意我跟海娜就必须忍受你的大小姐脾气？」我们之间明明可以说清楚讲明白就好，为什麽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到底是谁不信任谁……唉……我真的觉得好累，黄琳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真的让我好累。」
看着黄琳错愕的表情我知道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但我就是无法控制此刻激动的情绪，尽管这些话脱口而出的那一霎那就让我深感後悔与罪恶，我还是死撑着守护我最後一点自尊，瞪着双眼怒视着眼前惊愕万分的好友。
「你知道吗白亮亮！」
两行热泪笔直的从黄琳红肿的眼眶夺出，「我觉得自私的人是你。」
「我这麽顾虑你的心情，你却把我说得什麽都不是，对你来说我……我到底算什麽？」
黄琳全身颤抖着，从书包里抓出一张五百元钞票拍在桌上，而後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店外走去。
我愣在原地控制不了不断涌出的泪水，眼前黄琳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周围用餐的客人则是纷纷朝我投以关切的目光。
方才送卫生纸来的服务生体贴的取走黄琳放在桌上的五百元，送回找零跟发票时还细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无奈我已经哭到丧失语言能力，只能向他摆了摆手免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见我这样他也不再多说什麽，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面向窗外，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随着天色转暗渐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餐厅里的客人一桌接着一桌离去，应该早已过了晚餐时间，我尝试用叉子卷起面前早已冷却，变得毫无光泽的青酱义大利面，冰冷的面条入胃，明明还是秋天我却感到全身发冷，在书包里捞了半天才发现我根本没带外套出门。
「您好，我们再过半小时就要打烊了，请问餐点需要帮你打包吗？」
一个绑着高马尾的服务生走到餐桌旁亲切的询问，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虽然很感谢这样的体贴，但我免不了还是有种给人添麻烦的愧疚。
我微微颔首，用感激的眼神望着她，泪眼汪汪的吐了句带着浓浓鼻音的「谢谢」。
拎着打包好的餐点走出店外，外面天气是真的转凉了，冷冽的秋风不断拍打在脸上，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或许秋天本来就给人一种带着淡淡忧郁的感觉，想到方才与黄琳不欢而散的场面，泪水又不听使唤的於眼角泛滥。
认识这麽久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虽然与黄琳平时总是吵吵闹闹，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转身离去的表情我从来未曾见过。
其实我明白黄琳迟迟没有开口的原因是她害怕，她害怕自己一但开口就会伤害到我。可是对我而言黄琳为了顾全大局的沉默反而让我产生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这种情绪积在心里久了便随时有可能爆发，就像刚才那样。
无奈事已至此，误会已然造成。
而我们在沟通与逃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後者。
高中女生还能有什麽烦恼？当友情与爱情被同时摆到同个天秤上，用尽全力去寻找不失去任何一方的途径时，还天真的渴望所有事情都能在短时间内悄然无声的归回原位，却完全没有发现，此刻摆在面前的天秤，其实早已失去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