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对话完毕，我带着整理好的资料，一早就和大家开了冗长的临时会议，一口气把零的那本书敲下定案，并为他找了新的责编，之後就把小尹叫到办公室来。
「主编，我做错事了，对不对？」
「为什麽你会这麽想？」
小尹不安的说：「因、因为这是我进公司来到现在，你第一次这麽亲切地叫我进来喝咖啡聊天，我觉得我好像看到我的死期了。」
我噗嗤笑出声，小尹眼睛瞪得更大。
「继续保持好你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喔，然後，等等帮我把这个交给总编。」
「这个是……」
我起身拍拍她的肩，顺手拿起包包，「是情书。」我坏心地说。只见小尹已经一脸像是听到什麽超大八卦，想要立刻出去宣扬的脸。
「是我给赖大总编、赖袅袅的情书。」
「赖袅袅？」
「是，余音袅袅的袅袅，那是他的本名呢，是不是很有诗意啊？」
小尹的脸已经憋笑憋到涨红了，她吃力地点点头，我噙着一股得意，踏出了这间公司。
嘿，你们这对傻瓜兄妹，要好好活着喔，我会替你祈祷的，冉冉。依你那傻人有傻福的运气，一定撑得到换肝的那天，你这麽有才华，我想上天一定舍不得让你这麽早离开的。
三十步。结果我们之间的告白不是过去式就是像一场玩笑，也许错过了多年以前的那个瞬间，那时的感觉终究就只能埋藏起来。我不会难过的，我会很好的。
「骗人。」纪亚琪坐在我的对面，突然地说：「你一脸快哭的表情，说什麽要潇洒离开，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有吗？我只是……」
「只是觉得这份喜欢不足以让你豁出一切吧？」她若有所思地说：「你啊……活得实在太小心翼翼了。」
「我这个毛病不是好多了吗？」
「这不能怪你，因为你的环境导致你变成这样，你总是小心翼翼游走在人与人之间，从不养宠物、也不交男朋友，任何会破坏你原本生活的习惯的事，你都不做。因为这样失去的时候就不难过了。」
「你是神吗？知道得还真清楚。」
「这里每天来来去去这麽多客人，都是我写歌的灵感来源，观察久了自然就容易了解一个人。」
「可是我刚不是说了吗？这次我不是逃走的。」
「那是为什麽？」
「我也说不上来，这种飘渺的感觉和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很像。」
一听到电影两个字，小泉也凑过来，见到他们两人亲昵地互看微笑，第一次心底有种不是滋味的羡慕。
「电影情人梦。我永远也忘不了，戏中戏的结局里，女主角说的最後那句话：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世界末日。」
「岩井俊二总能带出很平静的忧伤呢。」小泉认同地说。
「我有点异想天开，想着会不会你们其实都是我的梦呢？从头到尾发生的都只是梦，有天清醒後，我还在那个一成不变的现实。」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麽。」纪亚琪淡淡的道：「希望你不要後悔就好。」
又到了演奏时间，我椅靠着椅子，享受在她所编织的音乐里。
後悔吗？
为什麽呢？
赖狐狸在不在我身边，都一样吧。只不过换个公司、换个主管而已。
一个月後，我总算辗转地找到了新的出版社，虽然只能当个小编辑，从头来过的感觉也不错。
这一个月，我没做到我说要离开冉冉这件事，但我要她都别再和我提到她哥，也会刻意错开探病的时间。千代子已经不需要再去帮冉冉画画了，因为据说有个即将被拔管的病人的肝，可以轮到冉冉移植，血型比对都吻合，这真是一个值得庆贺鼓舞的事。
「小悦，你明天就要去新的版社了吧？」
「你该不会想提……」
冉冉比出拜托的手势，「一次就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气我哥那天不是告白，而是发一张好人卡给你？」
我的眼神游移，「不是。」
「你知道我哥只是……」
「冉冉。」
「好啦！我不说就是。」
而且，这一个月以来，这个人一通电话都没打过，连个讯息都没有，之前让我们那样热络连系的原因是冉冉，如今这个原因不在了，他连收到我的辞职信也没有任何反应。
「反正，我很期待明天开始的新生活，我又可以当一个小编辑，像个宝藏猎人一样，寻找黑马。」
「小悦……」冉冉欲言又止，我则用眼神告诉她，别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现在想想，我离职前有给他那记回马枪真是太棒了！
回家後，邻居阿姨转交了代收的包裹给我，一拆开来又是零寄来的西班牙糖，还有一封手写信。
现在反而和我通信的人变成是零了。
虽然他女朋友的事情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不过从他经营的粉丝团就可以知道，他似乎一改之前那种自恋明星的作风，变成真正的文青路线，这样的改变又为他吸引了更大量的读者群。
他说，我帮他策画的最後一本小说月底要上市了，他很满意我交接的新责编，说她的想法很新颖，提供不少有趣的企划，让他找到原来自己还能有更不一样的写作风格。不只如此，最近新编辑帮他和知名杂志签下了连载合约，已经忙到连抽个时间去糖果店看看都没办法。
我有点不是滋味。
我最讨厌这样把作者压得透不过气的安排，可是他好像很满意。
吃了颗糖，我无聊地缩在沙发里，莫名的空虚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