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沈沁甫睁开双眼，眼前所见一片洁白。刺鼻的消毒水味正无声地告诉她，她人在医院。
是他赶到了吧？是他救了自己吧？
「你醒了？觉得怎样？」身旁传来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嗓音，她转头一看。「你为什麽在这里？」
林燃面色止不住担心。「我哥叫我来照顾你，他有事离不开。」
沈沁撇过头不再看他。「我没事了，请你离开。」看见林燃就会让她想起那段不堪回忆，就算知道他是无心之过也无法原谅。
「我、你…」他还想说什麽，但被沈沁毫不留情打断。「要我说明白点吗？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快给我滚出去！」
林燃俊美脸蛋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落寞起身走出病房。
沈沁躺在病床上回想那晚经过。
在张成文一口口吃进她下的药时，她就已经传讯息告知林雪，要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张成文家接她。
昨晚的行动不外乎符合两种可能，一是攸关性命，二是成功得手。而这两点都符合他的条件。
希望自己没有搞砸，毕竟昨晚她是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完成这一系列。忆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复制成功，从找到随身碟那一刻开始，她几乎已经无意识了。
病房外林燃并未离开，他坐在走道椅子上默默守着沈沁，担心她随时需要帮忙。
他完全不晓得发生什麽事，昨夜大哥突然来电要自己到医院一趟，他急匆匆赶到，大哥却只抛下一句『照顾好她。』随即离开，他想问都没得问。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看见上头是大哥，他忙不迭地按下接听。「哥。」
「沈沁醒了吗？」
「嗯，刚醒。」
「我现在过去。」林雪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林燃看着已断话的萤幕发楞，大哥与沈沁…是什麽关系？他们似乎很亲密，但却又很疏离。一股五味杂陈的滋味油然而生，连他都道不明是什麽感受。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沈沁以为又是林燃，怒骂。「我叫你滚！」
林雪有些无辜，问：「我要滚去哪？」听见声音不同，沈沁才惊讶回过头。「我、我以为是…」她想起身，可一牵动到手臂伤口就传来刺骨的疼。
赶紧将她压回床上，林雪说：「不要动，你的手差点废了。」只要她刺的再深那麽一丁点，就正中神经了。「要吃东西吗？」他关心地问。
「我、我成功了吗？」她此刻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得手。
林雪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沈沁喜出望外，她一直觉得自己在那状态下没有把事情完成，没想到她还是成功了！
林雪静静望着她笑逐颜开，终究不忍心对她说出实情。
原来当时沈沁并没有完成复制，林雪接住她之後抱回车上，拿出笔电查看，里头一片空白。
神情复杂地看着躺在车位上的沈沁，最後决定进去替她完成这个工作。
一进到里头就看见地板上血迹斑斑，林雪并未擦去这些血迹，而是走到楼上。书房内一片凌乱，桌上还散着那本深蓝色书籍和随身碟，他便开始动手。
完成手边工作後他将房内恢复如初，仔细擦去所遗留下的痕迹，又来到另一间房，见到张成文还躺在地板上昏睡不醒，心道沈沁还是动了那颗药。林雪在房内做了一番手脚，最後才离开。
「我问你，你是如何对张成文下那颗高剂量迷药的？」张成文的小心谨慎他也是知晓的，要让他吃下那颗药可不简单。
沈沁悠悠地说：「我藏在嘴里。」见他面露疑惑，继续解释：「我事先用一种叫『融纸』的东西把迷药包在里面。融纸不易化，需要一段时间还要不断摩擦才会溶解，趁着与他接吻才将药喂进去的。」融纸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她也是跑了好多家最後才找到。
虽然是成功让张成文吃下，可她也沾到一些，才沾到那麽一丁点就差点让她也昏过去，可想而知那颗药的剂量有多惊人。估计张成文此时还在昏睡吧？
「嗯。你做得很好。」虽然结果不尽理想，但她能做到这样算不错了。其实他们大可以找颇具姿色且专业的女人来做这件事，可不晓得为何陆尧非得要让沈沁去做？
「我哥哥的事…」她最想问的终究是这个。
「已经找到杀害你哥的人了，等你的手医好，我亲自带你去报仇。」
「不！现在就去！」她恨不得马上手刃这个人，这个畜生在她年幼时对她伸出魔爪还不够，就连她唯一的亲人都惨死在他手上，她如何能等？
林雪望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庞，说道：「你这样子连刀都拿不好，还想报仇？」要不是他提早赶到，恐怕她早已失血过多一同陪伴她哥去了。
「我可以，求你现在带我去…拜托你…」
敌不过她苦苦哀求，林雪叹了一声说：「走吧。」
快速替她打理好出院一事，林雪携着沈沁出来时，林燃还站在外头。「哥…你们这是…？」看着大哥的手搂在沈沁肩上，林燃不自觉攥紧拳头。
林雪冷冷说：「没你的事，回家去。」
这算什麽？！一句话要他来，又一句话就打发他走？！「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林雪不欲搭理他，搂着沈沁迈步就要离开。林燃见状着急地拉住沈沁另一只手臂不让他们走，忘记这只手臂还带着伤。「不准走！」
「嘶──」沈沁霎时痛得呲牙咧嘴、冷汗直流。包紮好的伤口迸出血来。
「你干什麽！」林雪一掌推开他大骂：「没看见她的伤吗？」
林燃愣愣地看着瞬间染红的绷带，直到二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还是说不出话来。愕然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他…竟是又伤了她吗…
林雪边开着车不时瞄向一旁面色发白的沈沁，「撑得住吗？要不…」
「不用！我今天一定要杀了那畜生！」慎沁愤怒嘶吼。
没再勉强她，林雪加足油门朝二人目的地而去。
他们来到一处偏远山区，车子在一栋木屋前停下。木屋大门外站着两名个头高大、穿着黑西装的男子，一见到林雪连忙鞠躬示敬。「林主秘。」
「嗯。里面的人怎样？」
「回主秘，精神好得很，方才还不断叫嚣咒骂，我们自作主张拿了破布塞进他嘴里才让他停下。」
「不碍事。」回头望了沈沁一眼。「走吧。」
进到屋内，沈沁就感到一股阴森之气袭来，黑漆漆的房子只能藉由些许光线才能看得清里头摆设。一名身型硕胖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地坐在正中央，就算嘴里被塞着破布仍死命挣扎嘶吼，不断发出啊啊叫声。
男人脑门上爆着青筋，眼里泛着血丝，样子看上去恐怖至极。
林雪走过去把男人嘴里的破布抽出，男人破声怒骂：「妈的！你们究竟是谁！绑我来这做什麽！最好快把我放开，否则给你们好看！」
林雪一脚踹在男人脸上，将他的脸都踹歪了，嘴里顿时鲜血直流，连连哀声求饶。「大哥饶命，我不知道究竟哪里惹到你们，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求你们放了我…」
沈沁这时走向前，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男人。
幼时记忆里，那不断在她瘦小身体上下其手的恶心面容，渐渐浮现在脑海。她扯开笑颜，轻声说道：「还记得我吗？高、老、师…」
男人大惊失色。会这样叫他的人就只有在多年以前自己还在那家育幼院工作，里面的孩子才会这样唤他。「你、你是谁…」
沈沁拿出手机，藉着灯光打在自己脸上。「不晓得高老师还记不记得我？」
男人见到这张陌生容颜，根本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想赶紧求她放了自己。「我记得、记得。乖女孩，快把老师放开，这些都是坏人，快救救我！」
「既然老师记得我，那想必也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抚摸我的身体，如何杀了那少年的罗？」沈沁话锋一转，语气犀利狠毒。「摸我的滋味爽不爽？！杀了我哥後想必你连一点悔悟都没有吧？！」
男人震惊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女孩…
十多年前自己确实曾失手杀了一名少年，那之後担心自己会出事，连忙辞去工作四处躲藏好多年。可别说警察了，就连育幼院的人都没找上门，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这件事。他暗自猜想，或许是育幼院也怕惹上麻烦，才替他遮掩一切。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少年突然拿刀袭击我…」
林雪从口袋拿出小刀递给沈沁。这是昨天从沈沁手臂上取出的。
沈沁拔开刀鞘底在男人心脏位置，吓得男人发出嚎叫。「你不用再说了，我今天就要你一命抵一命，为我哥报仇！」那晚哥哥没为她完成的事，由她来替哥哥完成。
锋利刀尖慢慢刺进皮肤，男人嚎叫声更大了。「啊──啊──好痛啊！」
沈沁握着刀柄的手开始颤抖，再往前刺进一分抖动的更大。伤人的事她都没做过，更遑论要杀人呢？
此时的她已是泪如雨下，但仍死紧握着刀。加油，再深一点、再往前一些就可以替哥哥报仇了…
林雪站在後方静静地看着，最後低低一叹，蹲在沈沁身旁。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上，抓着她的手背猛然往前一送──锋利刀身尽根没入。
男人由放声惨叫渐渐变得气息薄弱，最後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便断了气。
沈沁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林雪抽出小刀在男人衣服上擦了擦，收回刀鞘里。「走吧。」
可沈沁还呆坐在地。
没办法，林雪只好抱起她一同走出门外。
淡淡地对着外头二人说：「把里面收拾乾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