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疑问萦绕盘旋在心,楚子焉那一丝感伤消散殆尽,沉默地看着申兰君熟练的动作,决定静观其变。他的手指暗暗地运劲,盘算着何时能够一击制住申兰君拷问真相。
申兰君却浑然不觉。仅是专注地调整锦袋位置,仔细地帮楚子焉把锦袋藏在腰封的暗袋中,如此一来,外观上便没人知晓他腰封上还有个锦袋。
楚子焉眼神越发冷冽。
只有近臣才能近得了他身边,也只有长年在他身边服侍的人才会知道锦袋必须藏在腰封的暗袋中。眼前人的身分,呼之欲出,那为何不坦承身分,还要自称是守陵人?若是有意隐瞒,必然有猫腻。
「好了。」申兰君抬眼笑道。
终於,有了错处。
楚子焉面无表情地问道:「朕原先那个黑色云纹底绣着宝蓝色凤穿牡丹图样的锦袋呢?」
「陛下非要那个锦袋不可?」申兰君笑意微凝,垂下来的右手微微地往大腿贴紧。
楚子焉没漏掉他细微的动作,淡淡地说:「嗯。就要那个锦袋。」
「为什麽?」申兰君望着他似是有所期盼轻声问道。
「朕想要便要,何须多问?」楚子焉沉下脸,不愿说出真正的原因。那个锦袋是──
是谁送给他的?
这麽重要的事他也不记得了?
楚子焉忽地皱眉,头开始疼。
申兰君立即趋前搀扶他说:「陛下刚醒过来,莫要神思忧虑过重,否则又要头疼了。」
楚子焉的思绪顿时被申兰君打断,但申兰君担忧的神情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又分离,楚子焉心头一颤一惊,退後一步。
「陛下,怎了?」
面对申兰君过於亲昵的举止,楚子焉忍不住脱口问道:「对你而言,这陵墓最珍贵的宝贝是什麽?」
「陛下说呢?」
申兰君笑得云淡风轻,然而他的眼神灼烫承满热烈的情绪,看得楚子焉忘了他方才的困惑与疑虑,骤地不知所措,别开眼说:「朕乏了,要歇下了。」
「好。」申兰君微微一笑。
楚子焉见申兰君没有近身服侍,却仅是低头收拾残破的衣物,一股被冷落的不甘冒了出来,瞪着申兰君不发一语。
不论申兰君是谁,所图为何,为了求生,保全自己,他必要先发制人。
只是,杀或不杀?
申兰君察觉他的注视,笑道:「陛下杵着不动,该不是想着棺椁内躺的不舒服,还是臣的怀里好些,不想回棺椁里躺了吧?那您等等,臣将床榻铺好──」
楚子焉刚浮现的杀意顿时被申兰君三两句调笑掐断,气得他云霞满面,恼怒地低喝道:「住口!满口胡言什麽!回就回!」
他忿忿地转身往棺椁走,要爬回棺材内那刻,他看着满棺的檀香木,放下抬起的腿,叹口气问:「朕真的死了?」
「……是。」申兰君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涩,幽幽答道。「但现在醒了──」
楚子焉回头,盯着申兰君片刻,握紧拳问:「朕再问一次,你是谁?」
申兰君对他质疑的目光不躲不闭,淡淡地说:「臣是陛下的守陵人,申兰君。」
楚子焉眸中顿时霜雪大作,眼神冷了下来。
他睨着申兰君,走到几案旁撩袍在楠木椅上坐下,敲了敲扶手沉声说:「过来。朕要问你话。朕是怎麽死的?」
申兰君走近,跪在楚子焉脚边慢慢地说起过往点点滴滴。
楚子焉像个初生的婴孩,听得懵懵懂懂,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点头表示他明白了。直到故事讲到他死了,被人运进了陵墓。
焉逢七年,楚子焉死了,龙椅上的百鸟座垫都还没捂热。
怎死的?
在尚书房挑灯批奏摺时莫名奇妙心绞痛死的。
殡天时初过而立之年,英年早逝,还是他的寿辰。生辰变成忌日,举国大恸。
「过劳。」楚子焉果断说道。「不过,你说的话,无法说服朕──」
申兰君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是在揣度他真正的心思,又或者在等他说下去。
楚子焉轻笑。
或许他不清楚自己怎麽死的,唯独一件事,他很清楚。
他的手缓缓探出,抚上申兰君纤细的颈项。
延颈秀项,软玉微凉。
楚子焉的指尖冰凉在颈畔温柔摩娑,申兰君不禁轻颤。眨眼一瞬,楚子焉倏地收紧五指,掐住了他的脖颈!
楚子焉瞟了瞟地上的影子,冷笑质疑道:「既然朕死了成鬼,为何还有影子?」
他的气力已然恢复泰半,自知不能与人对打,但引来申兰君跪在他身前的话,情势便能逆转!
几案上那盏孤灯烛火飘动,映着满室幢幢,楚子焉扬笑扣紧申兰君的颈项,眸中威吓杀意飘荡,阴森可怕。然而,申兰君凝睇楚子焉的双眸如琉璃,荡过许多情绪,唯独毫无一丝恐惧之色。
楚子焉看了不快,蓦地加重手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