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苡瑄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房门，踌躇不决，告白都没让她这麽犹豫不安了。
「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没人能理解你的痛苦。」
虽然下午拒绝了小安的好意，但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就连和庄智皓通电话的时候也是。庄智皓那通电话毫无疑问的是打来催进度和杀价的，她很想告诉庄智皓自己为难的地方，但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口吻，她最终只能把想说的话往心里吞。
如果不说明白的话，他不会知道她对价格的权限在哪里。如果不说清楚的话，他不会知道她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不可能只处理他的事而已。
可是，偏偏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碍於人情压力，连用委婉的方式说都没办法。
其实，她也知道很多时候的为难都是自己造成的，不管是面对庄智皓还是隔壁邻居都是如此。
她低下头，看着紧握在手指中的字条，整齐对折的纸张边缘多了皱褶。
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到了最後只会像小安所说的一样没人能理解她。然而，基於人情压力的问题，她还是没办法直接面对庄智皓，所以想先从完全不认识的隔壁房客开始着手，反正她又不认识隔壁房客，再怎麽样都不会比面对庄智皓时来得尴尬。
她写了一张字条给隔壁房客，用委婉客气的口气请他们晚上能小声一点。
这样写应该没问题吧？她打开字条，看着上头的字句，确认到一半，她突然很受不了自己。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到底为什麽要对加害者低声下气，还要担心加害者不高兴？
她无奈叹了一口气，重新摺好字条，蹲下身，打算塞入门缝。
「你在做什麽？」
字条才刚碰到门缘，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语调平淡不带起伏。
她吓了一大跳，紧张回过头，正想开口解释，眼前的人让她顿时愣了一下。
他熟悉的模样和记忆中的轮廓忽然有了重叠。
不、不会吧？
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名字忍不住脱口而出。
「苏子睿！」
「郭苡瑄？」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刻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她带着惊讶，他带着迟疑。
自从和苏子睿失去联系之後，她不曾一次试想过和他再次见面的可能情况，也许是因为一场同学会，也有可能是因为一场在路上惊喜的不期而遇，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苏子睿，没有感人的重逢就算了，还是在这麽诡异的情况下。她鬼鬼祟祟地蹲在别人家的门前想塞字条，竟然就被他这麽撞见了，不知道她这个多年没见面的高中同学会怎麽想她？
只不过，比起这件事，她现在更在意的是……
「你长头发了？」
看着不再是平头的那颗头，她觉得很新奇。或许是多了乾净清爽的发型修饰，又或者是青涩的稚气褪去，她觉得他变得好不一样，也是第一次觉得苏子睿长得还挺帅的。
苏子睿翻了一个白眼，「谁不会长头发？」
但喜欢句点人这点倒是没什麽改变。
他对她的态度其实和高中时期差不多，她早已习惯他这种冷冷的反应。可是，多年未见，她突然不知道该怎麽接话，他们之间随即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尴尬得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该假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回房间吗？还是在他面前像个奇怪的人一样继续给邻居塞字条？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开口打破沉默，空气再次流动起来，「你蹲在我门口想做什麽？」
我门口？她倏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问：「你住这里？」
不会吧？难不成他就是3B的房客？
「不然呢？」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下，拿出口袋中的钥匙，插入钥匙孔，轻轻一转，喀的一声响起，开门声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她怔住，想起几乎每个晚上都透过墙壁闯入她房间的声音，那些宛如噩梦一样的情慾声，脸顿时一热。
虽然传入耳中的大部分声音都是来自女生，但偶尔还是会听见男生的低沉呻吟。她实在无法想像当年沉默寡言的安静少年，如今竟变得开放且慾求不满，几乎每天晚上都要。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麽闷骚？
「你怎麽了？」
她恍然回过神，因为思绪飘远而模糊的轮廓顿时变得清晰。
明明是一样的平淡嗓音、明明是一样的面无表情，除了青涩褪去，他说话的方式和看她的表情几乎都和高中时期一样，但她却突然无法面对这样的他，每天晚上从隔壁传来的噩梦让她连直视他都觉得难为情。
「脸怎麽突然变得这麽红？」他又问。
她下意识用手背触碰了脸颊，灼热的温度瞬间窜进皮肤里。她吸口气，慌张走过他的身边，此时弥漫在空气中尴尬又难为情的气氛让她想立刻逃回房间。
「你到底怎麽了？」他追问。
她没有回答，情绪因此变得更慌张，拿在手里的钥匙不慎掉落了好几次。
「喂！郭苡瑄，你──」
他的声音又更靠近一些，她连看都不敢看他，吓得马上冲进房间里，用力关上门，把他的声音关在门外。她靠在房门上，看着熟悉的房间摆设，顿时松了一口气。
低下头，她缓缓摊开掌心。揉在手心的字条变得全都是皱摺，整张纸都皱巴巴的，字条还是没有送出去。
绝对不可以被苏子睿看到这个！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倒还不会这麽尴尬，但面对昔日的好友，这张字条她根本没有勇气交出去，连面对他的坦然都没有。
她轻吁了一口气，心跳渐渐沉淀下来。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麽，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毕业典礼那天他对她说的最後一句话，即使夹杂在心跳声中，来自记忆的声音依旧清晰。
没想到他们再次见面会这麽尴尬，别说这句话的约定了，她自己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疏远，而且苏子睿看起来对这句话也没有什麽印象了。
一阵没由来的落寞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察觉到他喜欢李静云时一样。
心里好像失去了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