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盐──」
灶神暴躁中掺着不耐烦的咆啸响彻云霄，饶是百盐这般总是老神在在的定性，都被那长啸吓得抖了三抖。
自从带上小萝卜，来灶神家蹭热饭已经是常态，百盐自己往常对吃没什麽执着，不过凡人吃五谷杂粮，还是吃热呼呼的比较好，於是就经常拖白罗去灶神的厨房吃饭去。
在人底下作客，自然还是矮人一截，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百盐听是喊自己，也就赶往厨房。
跑厨房的路上，他迎面撞上一人，与那人撞个满怀。
不过身高到他胸口的小个子在这里也没谁了，百盐当然知道是白罗撞得他，两人虽然撞成一团要摔倒，但他还是下意识护了一下白罗。
「噢！痛……」
白罗根本没反应过来，身手迟钝得很，难得整个人都往土地神身上摔，摔一个大字型、脸都埋进他胸口、手脚也压在他身上，把他当成垫被。
「你怎麽回事？」白罗很少……甚至几乎没有反应这麽迟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轻盈的感觉，这下摔出一种笨重感，百盐也是挺开眼界，一边又有些担心。
他扶起白罗，孩子却像是软骨头，微微驼着背颓坐……百盐也不是什麽吹毛求疵的人，但他就是怎麽看、怎麽觉得若照往常白罗的身姿，背脊应该要更直挺一点。
「小萝卜，是不是哪摔疼了？严重不？」百盐没有硬是拉人起来，跟他一起坐地上，担心地轻拍拍白罗的脸颊。
果真孩子连眼神都有点呆滞……也不至於，但就有点……不精明？
白罗一见他眉眼里的关心，脸突然全皱成一团，拧出八字眉、噘起嘴，又无辜又哭丧的脸，顿时把百盐都看懵了。他一直都挺喜欢白罗的皮相，但就没有一次觉得这脸这麽讨打过。
「哇啊啊──果真是这样──你们都这样──」白罗突然拉长哭腔，操一口怨妇一样的调，哭着跑走了。
「欸？小萝卜？欸！」
百盐人愣在地上。
他第一次看见这麽情绪化、还这麽讨打的白罗。
怔了几秒，换拍拍自己的脸颊，该不会其实摔懵的是他自己吧？
一联想刚刚灶神的怒吼，总觉得肯定有关联，就赶忙到了厨房门口。
百盐没有立刻进去，小心地探头问一句：「怎麽啊？刚刚喊成那样？」
他一眼就侦查个七七八八了。
没见什麽惊天动地的爆炸现场，灶台、桌边都是做一半的料理，和往常无二，可气氛确实不对。
若是往常，灶神做饭时小萝卜总会在旁帮忙，毕竟主吃的是他，何况百盐也觉得他的调味很不错，白罗烧几道他就吃几道、吃几次就夸几次，真的是挺容易被养刁胃口。
不过先前问白罗喜不喜欢下厨，白罗却说还好。这孩子想什麽他总是没摸透。说男大也是十八变，怎麽原来会变这麽多的吗？
小萝卜做菜做疯了？
「还怎麽样，月老啊！那浑蛋……」灶神的爆脾气没压住，在解释之前就先破口大骂。
照百盐的理解，这个开头无非就是月老搞事，会叫上自己，那肯定事情还牵连白罗。
无论如何，先逮到月老是当务之急，也还得赶紧追去看看白罗的状况。
怎知这麽刚巧，百盐一转头就看见月老无声无息站在他身後，也不知哪出现的，让百盐当场就逮住他发作：
「搞什麽东西啊你，又惹我小萝卜又惹灶神，你现在可别想跑！」
怕月老那个耸包狡猾惯了，一见情势不对就会开溜，百盐当场就面对面揪住月老的衣领，不客气地把人拎到面前喝斥。
但说也奇怪，月老没反抗、没求饶，脸上没一点往常的卖惨装哭，反而相当沉稳。他不言不语、不慌不忙，任百盐揪着衣领，眼神定定地看百盐对自己发脾气，却还一边配合地站上前一点，没让他多花力气。
「……嗄？」百盐又双困惑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反应这麽大，在月老面前反而丢了颜面。
他讷讷地放手，月老也只是点了下头，几不可见地微勾嘴角，却不带什麽特别的情绪，就是单纯无论百盐做什麽，那嘴角都是带着心悦的笑对他。
然而这当下，百盐满心只有惊恐──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月老竟该死的好看。
「……什麽情况？」
几百年来他看月老，向来不都只有欠揍的份吗？就像白罗刚刚那个脸一样……
「等等。」
百盐忽然意识到关键，他忙伸双手捧住月老的脸，聚精会神眯眼瞪过去。
“月老”苦笑了出来，还没解释，就清嗓道：「土地神，我出了点意外。」
「啊──」
那温温顺顺的语调，就算嗓音是月老的，百盐也瞬间就认出人来：「小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