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
「没错。世界一流的大提琴家多的十根手指都数不完，完美无缺，连一根毛都挑不出来，但真的知道自己在演奏什麽的却没几个。可是你不一样。」
「你的音乐是能在听的人身边建筑一个世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是能够辨认出来的、专属於你的语言。」
伊宣莞尔，「第一次，有人这麽跟我说。」
「是吗？」吴玄很意外。
「是的。」伊宣也放松下来，「团长您确定不是因为我当时演奏的是林季白的曲子吗？」
「林季白啊。」吴玄双手抱胸，「虽然说演奏家是为了服侍伟大的作曲家，但这意思不代表谁的位阶更高或更低。林季白的曲确实很厉害，这没有话讲，以他的能力绝对配得上天才的称号，但在我看来，你的演奏也完全不输编曲，不如说你的诠释让他的曲子更出彩。我想，这一定也是他为什麽会指定你的原因。」
「是这样吗？」
「当然罗，你以为谁都能演奏好他的曲子吗？他的曲子可不是一般的难练，就算下过苦功也不一定能演奏出曲子的原意。像我就演奏不来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伊宣捏紧拳头，心头淌过一股暖流。
她是真的靠自己的才能走到这里的。是真的。
「那麽，我可以加入ＴＣ吗？」
「这个嘛⋯⋯」吴老师摸摸下巴，「我们乐团是公益性质，你知道的，我们不是在演奏厅表演而已，还会到偏僻的山也巡演一圈，虽然会补助车马费，但钱这方面——」
「没关系！」她站起来，「只要有机会演奏，都没有关系。」
「但我还是要跟你说，这跟你以前当首席的薪水比啊真的真的差很多。我老人家不能不说。」
「钱再赚就有了。」反正她欠的，王昊也不急着要。
「可是你能习惯不是首席，也不是任何位置的演奏吗？」
「音乐，不是只有在首席的位置上才能演奏。」
她微笑，「我的梦想就是演奏大提琴而已，在哪里都可以。所以只要有任何机会，我都想要好好把握。」
最後她收起大提琴离开前，吴老师扶住门叫住她，「我好像错了。」
她回过头，「什麽错了？」
吴老师手插在口袋，和蔼的微笑：「你已经不是五年前我看见的人了。你的音乐和你刚刚的话⋯⋯我很期待接下来你会带给ＴＣ什麽东西。」
伊宣蓦然一笑，「其实⋯⋯我也是最近才被点通这件事。刚刚那句话是抄袭来的。」
「哦，那是谁说的？」
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门外汉说的。
瞧见王昊跟服务生窃窃私语的样子，伊宣心情颇佳的啜口洋甘菊茶。
好喝。
女服务生来加水，瞄瞄她眼色，怯怯地问：「为什麽要拆穿呢？」
伊宣愣了一下。
抬头看，女孩子看起来像刚毕业，她微微一笑，「因为不想让他成功啊。」
「你不想嫁给他吗？」
伊宣偏头，「嗯⋯⋯好像不错。」
她更困惑了，「那你还不让他求婚？」
她眺望璀璨的夜景，低声说：「我不让他求婚的话，那他不就会一直跟我求婚了吗？」
她收回视线，望向女服务生：「这样，是不是很狡猾？」
女服务生摇头，露出可爱的虎牙：「一点都不会。祝你们用餐愉快。」
已经很愉快了。
伊宣看着窗外夜景，左边斜对角的位置，女服务生靠近问：「先生？」
季白回过神：「什麽？」
「请问需要加水吗？」
他挥手示意不用，继续注视她的侧脸，她长发勾在耳後，露出优美的脖子和锁骨。
✻
用完餐，伊宣和王昊一起离开餐厅，他就在他们後面五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王昊明显还在刚刚为被拆穿的事发窘，走路的样子很僵硬，手紧紧纂着，伊宣在旁边轻盈地走着，心情很好，不等王昊开车门，她自己就熟练地开门上车。
王昊错愕地看着，要开门的手凝固在空中，他摸摸鼻子往另一头上车。
季白拦下一辆计程车跟着他们，三十分钟後在一处社区大楼下车，这一区住宅区中间有个公园，他们手牵手在外头散了两圈步，最後边聊天边走进大楼，刚踏进去，管理室的小胡立刻大喊：「王太太、王太太！你的包裹！」
伊宣瞥了王昊一眼。
她走过去，笑笑：「谢谢，叫我高小姐就可以了。」
「蛤？今天『又』没成功吗？王先生能不能加油点啊，真是。」
王昊的眼神要能发光，小胡身上铁定穿了两个洞。但他只是脸皮上扯扯嘴角，「知道了，谢你喔。」
伊宣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跟在脸色臭到不行的王昊後面一起上了电梯。
小胡摇摇头，一回神，门口站着个脸生的人。
「先生？」
他回过头，脸色可怕到不行，眼睛冰冷的在九月天里他下意识抖了抖，「…是访客吗？访客麻烦来这里登记一下。」
他走过去，在簿子上签下名字。
「是来这里拜访谁的吗？」小胡问。
「没有。」手机传来讯息声，他看一眼，缓缓勾起嘴角。
「我来这里看房子。」
✻
李恩雅揉揉太阳穴从办公室走出来，柜台的护士正在整理资料，她敲敲桌子，「明天预约有几个？」
护士点开网页查看，回答：「三个。」
「是吗？那样明天可以去喝酒了呢嘿嘿。」
「可以的话请不要喝太多，您後天有五位预约呢。」护士好意提醒。
恩雅掏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忽然，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柜台的护士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已经休诊了喔，如果要预约的话──」
「用不着。」恩雅举起手，「资料不用整理了，电脑先关机，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护士缓缓点头，拎起包包外套，就先走了，走前飘移不定的瞄向李恩雅，恩雅用嘴型示意「走吧、走吧」。
真的能走吗？明天诊所不会被炸掉吧？我不想再找工作啊。
小护士还是走了，只剩下李恩雅和来的不速之客。
长久的沉默後，恩雅率先打破沉默，她轻松的靠在柜台说，「我应该说好久不见吗？还是……
「你怎麽还没下地狱呢，林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