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过後,盛七小姐便与宋秘书秘密开始了恋爱。
这日黄昏,正值日落西山之际。
盛七小姐端坐在书桌前补习英文,一旁金发碧眼的洋先生斯密斯躬着腰,正执笔仔细地为学生讲解着课文重点。
然而,看似专注的盛爱颐却是心不在焉,心里反复倒带着前两日心上人说过的话——
「我们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不如我去与夫人谈吧?」
宋子文可能看不透彻,可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姆妈这样出身高门的千金自是不会同意女儿嫁与门第贫寒的男子。於是当日的自己只是敷衍道:「好啦好啦,待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说的!」
自己应该怎麽办呢?盛爱颐烦躁地挠着头发,却发现身侧的黑色西装不知何时变成了女人的枣红色旗袍,倏地抬眸一看,竟诧异地发现史密斯先生早已不知所踪,而自己的姆妈正怒瞪着自己。
「姆妈,你……」
盛爱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面色铁青的庄夫人「拦腰斩断」:「你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宋子文?」
「我告诉你,无论你是选国防部长家的张公子,还是铁路局长家的刘公子,再不济那江南制衣厂的王公子我都认了,可若是你选那出身低贱的宋子文,除非我死了!」
庄夫人话说的过分,而自幼娇生惯养的盛七小姐也是个心气高傲的,自是容不得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被母亲侮辱,当即反驳道:「出身不好又怎麽了!子文那样才华洋溢,还是留过洋回来的,哪点比那些个靠祖业庇荫的公子哥差了?说不定日後混得还要比他们好呢!」
「混账!」
庄夫人气急了,一掌狠狠地拍在胡桃木质的书桌上,「自古以来便讲究门当户对,你堂堂盛七小姐下嫁一个穷小子,像什麽样子?到时候别害得整个盛家给人看了笑话!」
「况且这个世道下,他宋子文就算有翻天的本事也只能终其一生替人打工,要我说哪点都比人公子哥混得差!你自己这几日就在屋里反省,想清楚了再给我出来!」
毕竟是生养自己十六年的亲生姆妈,切记不可过分……盛爱颐攥着拳头,紧咬着牙根,一句不发地任小丫鬟将自己带回房间内反锁起来。
时间一晃,几天便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盛爱颐亦由最初的无所畏惧,变成了如今的万分焦急——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得到宋子文的消息了,无论是托人带的书信,还是夜晚坐在窗柩上等着那人经过,都杳无音信,不见踪影。
她不由得怀疑,宋子文或许被姆妈或是四哥赶出了上海……
这样一想,整个人都软在了梳妆台边的小榻上,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再顺着地上莹白的月光一扫——看着高挂在夜幕上那残缺不全的月亮,更是心都要哭碎了。
该死的宋子文不会真的不要她,已经只身离开,甚至永远都不回来了吧?
正哭得不能自已时,窗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线顿时钻入了小姑娘的耳朵里——
「爱颐,爱颐!」
盛爱颐扭头一看,脸上还挂着一大串来不及滑落的泪珠,霎时对上了那张熟悉而清隽的俊颜!
只愣了几秒,便拔腿奔向窗边,看着眼前正穿着朴素的黑色长衫,危险地踩在长梯上的男人,顿时一惊,「危险啊,你个傻子!」
说着,连忙帮着男人跨过高筑的窗柩,跨进了屋内。
「爱颐,赶紧跟我走!我带你南下,到广州帮着孙中山先生起义去,到时候我一样能给你好日子过!」刚进屋内,宋子文便赶忙握住盛七小姐的双肩,心急如焚道。
盛爱颐猛地抬起头,瞧着眼前浸泡在如水的月光中的男人,与身後的月亮交相辉映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的救世主,刚要出声应允,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姆妈,举棋不定起来。
「我姆妈……」
「你放心,我们只是离开数载,况且我已托人在我们离开後将书信与聘礼悉数转交庄夫人,你且放心跟我离去,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盛爱颐的眼神一亮,宛若落下了心头大石,随即爽朗应道:「好,我跟你走!只要跟着你,去哪里都好。」
两人正循着月光深情凝望着彼此,却忽略了正要推开的大门被轻柔却快速地重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