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办公室中,一名男子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监视器画面,画面中清楚看见餐厅中各个员工的工作状态,也能同时看见所有客人第一时间最真实的反应。
未过眉毛的浏海,有些低沉的气息,五官虽不称得上是这年头最夯的韩系帅哥,但至少也不是尖嘴猴腮之人,搭配着身上穿着的餐厅制服,不断揉着太阳穴按摩的左手,不断来回敲打桌面的右手手指,有些烦躁的情绪,座位上的这人,便是这两年迅速拓展餐饮事业的年轻人,陈杰。
在这两年中,陈杰利用着不苟言笑的教学方式,教导出不下十位的餐饮业好手,各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干部等级,而现在他所身处的地方,便是他最近几天才新开的个人式小火锅店。
陈杰所拥有的店面,除了当下这间火锅店外,另外还有一家饮料店跟一家咖啡厅,前者是当下最热门的手摇饮料店之一,後者则是当下部落客与网美最喜欢光顾打卡的店家,但,即便如此,陈杰在员工们的眼中,却不是一昧为了赚钱而积极拓展事业版图的商人,反倒是在不苟言笑的教导方式之下,众多的学徒对他给出的评价却是,他是一位极度认真对待客人与员工的人,只不过,他的身体常常不堪负荷。
「咕噜~咕噜~」
伴随着温水滑入胃中的药丸,是陈杰平常除了正餐以外吃最多的东西。
「叩!叩!叩!」
门外的敲击声有些急促,陈杰看了看监视器,稍微折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接着便起身应门。
「那个...不好意思!店长,现在有点忙可以来帮忙吗?」
「嗯!我有看到,出去吧!」
「好!麻烦你了。」
敲门的人是最近开店之後新来的工读生,陈杰跟着工读生的脚步来到了厨房,却发现厨房的桌子上摆满了将近四十张的点菜单,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四十样的餐点还没出。
「你们餐点都还没出吗?」
「有送几锅火锅出去了,但是客人一口气来,我们都还不太熟悉操作,有点不太能应付。」
陈杰听了听後,眉头一皱,没有给予责骂,反倒是来到厨房的瓦斯炉旁,准备开始指挥大家。
「小竹,今天四个工读生是你,阿如,小绿跟阿华吗?」
「对!然後阿如还在结帐。」
「知道了,小绿,阿华!」
「在!」
除了还在结帐的阿如之外,其他三人都来到了陈杰的面前。
「我来做火锅,我会负责把他们的火锅都做出来,等等你们把火锅的单子都拿来给我,然後小竹我要麻烦你来送菜,你比较不熟操作,但是脚程比较快,阿华你是几个人里面唯一会切肉的,所以你要负责切肉,记住,我做完的火锅送出去之後才能切那一锅的肉,小绿,负责处理单点跟帮小竹送肉,如果客人有什麽需要大家互相帮忙,开始动作吧!」
小竹按照指令,把四十多张的点菜单分类成火锅,肉品跟单点三种,接着把点菜单拿给相对应负责的人,但陈杰看见後,却是马上下令停止大家的动作。
「停!」
「怎...怎麽了?」
「小竹,你分类了单子,你有按照顺序排吗?」
「什麽顺序?」
「点餐的顺序。」
「没...没有...」
「所以,有可能第一个点餐的最後才拿到餐点的意思吗?」
「不...不好意思,不然我去问阿如好吗?」
「不用!先听我的,等等我把火锅都做好之後,会先放到我後面的大桌子,你们东西也先准备,但是先不要拿出去给客人,等到我把全部的火锅点菜单都清完了,你们一次性的把全部的火锅端出去给客人,然後帮他们开火,这时候客人在等火锅的时间,就比较不会注意到先送单点後送单点的问题,开始吧!」
没等身後的几人回应,陈杰转身面对身旁将近三十张的单子,稍微眼角余光撇过後,脑子开始调整做火锅的顺序,从最简单的原味汤头,只要把汤倒入事先摆好火锅料的火锅中开始,到最复杂的素食汤头,要把荤料取出,放入素料,再特别用饮用水加素食粉调配素食汤头倒入火锅中。
前前後後总共超过十种不同的汤头,陈杰没有看贴在一旁的食谱一眼,甚至都没有犹豫半秒,就全部一口气做了出来,火锅摆满了後头的桌子,几位工读生见状也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全部把动作改为送上餐点,将火锅一桌一桌的送上,同时,陈杰来到了单点的点菜单旁,稍微过目後,记住了其中几样,从旁边抽出了一叠的盘子,在厨房中的冷藏柜与冷冻库中,双手不断来回,甚至在火锅全部送出前就将所有的单点摆完。
「喂!」
「是的店长!」
「差不多了,你们把肉切一切送出去之後,连单点一起送,我要回去办公室了。」
「好!不好意思,谢谢店长,麻烦你了。」
「不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有能够独立完成这些事情的能力,我有很多店要顾,不可能一直都在这里,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们加油吧!」
陈杰转头离开,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中,继续的看着监视器,而陈杰的视线,始终都是盯着监视器中所有客人的脸,似乎是想要在这些客人中找出什麽。
「叮!」
一旁的手机发出了通知的声响,陈杰拿起查看,才发现是自己助理传来的讯息。
「老板,昨天其他店的监视器画面都传给你了,我到门口了,稍等一下就进去。」
将文字讯息滑下去,上头显示的是多个影片档,也就是饮料店跟咖啡店的监视器画面。
「叩!叩!」
门被自动打开,进到办公室里面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妇人的脸部经历了些许的沧桑,虽然不难看出稍微变胖的身材跟有些皱纹下的脸庞,是一股年轻时格外清秀的感觉,但岁月始终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你来罗!坐吧!」
陈杰指示眼前的妇人坐到了自己前方的座位上,妇人坐下後,便从背包中拿出了许多的药袋。
「老板,这是你的头痛药,过敏药,胃药,止泻药,筋骨酸痛的药还有之前脚受伤的药。」
「嗯!麻烦你了,还要让你特地跑一趟。」
「不麻烦,我才应该谢谢你,前阵子在你的饮料店里稍微讲了一下我之前做过工作内容与助理相关的工读生之後你就让我当你的助理,刚好我又没工作,中年失业不好找工作,是你肯用我。」
「我不会看错人的,我知道你可以帮忙我,当然我也知道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家互相帮忙,对了,雅惠姐,你早上去过我家了吗?」
「还没,你还没回去过吗?」
「还没有,我这几天都睡在这里。」
「老板,你不要太拚了,你的过敏体质导致你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前阵子你的脚掌又因为工作骨折才刚复原不是吗?而且,你又把一大堆的压力都加注在自己身上,你这样身体总有一天会不堪负荷的。」
「放心,所以我才雇用了你,让你帮我分担一些东奔西跑的事情,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那雅惠姐,你的事情有眉目吗?有找到当年开车撞死你好朋友的那个人了吗?」
「没有,而且都过那麽多年了,应该找不到了吧!」
雅惠姐摸着脖子上那条项链,头低低的说着。
「那可不一定。」
陈杰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挂着的白板旁,白板上贴着许多男顾客的监视器截图,白板旁便是监视器画面,同时,陈杰脑中突现煞车声,脑中的画面是一片的鲜红,接着下一秒,便是一根棒状物从自己的视线袭击过来。
「妈呀!」
陈杰脑中的画面让他的头有些许疼痛,在画面停止後,陈杰又揉起了他的太阳穴。
「老板你还好吧?」
「没事,你去我家一趟吧!顺便看看我家外面有没有什麽帐单之类的被丢在地上,帮我拿进去,你有我家钥匙吧?」
「有。」
「好!那麻烦你了。」
「不会!那我先走了老板,对了,这是你今天的晚餐,常吃店里的东西或泡面不好吧!」
雅惠姐放了一个便当在陈杰的桌上,陈杰对她点了点头,接着两人便就此告别。
陈杰坐回了座位上打开便当,便当是很清淡的菜色,水煮蛋配上些许的烫青菜,就连肉都只是水煮的。
「这个人知道我不能吃太重口味的东西,所以特别买了些东西烫熟後做成便当给我,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子的话,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会减少吧!」
吃着雅惠姐的菜,陈杰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雅惠姐的简历,除了当过正职的餐饮业员工外,之後的雅惠姐都没有过正职的工作,所以生活品质一直都不太好,而且经过她所叙述,当年一场车祸带走了她好朋友的命之後,她的人生也因此改变不少,男朋友离开了,她也一直沉沦在痛失好友的伤痛当中。
「也是个苦命人,真是辛苦她了。」
皎月高挂在天,吃着自己助理做的菜,陈杰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监视器画面,对於伤痛,他也有一层无法抚平的心之缺口。
「你的父母确定是因为车祸过世的,我们去帮你查到了。」
陈杰并不是被亲生父母扶养长大,而是被一对好心的夫妇带回家领养的,在陈杰长大後,他的养父母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在经过他们的调查之後确定是被车撞死的,不过似乎因为当时的资料太旧,加上人脉有限,真正的死亡日期并没有成功的查到,而刚刚陈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便是他在路边醒来後脑中唯一的记忆,陈杰被医生断定,那场带走他亲生父母的车祸对他冲击太大,所以记忆变的紊乱不堪,不只是亲生父母,就连之前发生了什麽事情他几乎没有印象了,当时的他,才十岁。
但奇怪的是,陈杰那段记忆中最後的画面,却是棒状物朝自己袭来,当然,他的那段记忆中有煞车声,像是车祸的证据,可是棒状物的袭击却跟所谓的车祸不同,也就此,陈杰打从心底不相信那场车祸是一切他记忆无法拼凑的真正原因。
「叩!叩!」
「请进。」
打开门的,是店里的工读生们。
「店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不接客人罗!」
「好!你们赶快收一收吧!客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吧!」
「剩下两桌而已。」
「好!那你们赶快去忙吧!」
「是!」
工读生将门关上,也代表了火锅店即将来到打烊的时段,今日也不打算回家的陈杰,将刚刚助理传的监视器画面,用电脑版的通讯软体打开,同时,因为影片是没有声音的,避免无聊,陈杰也同样的开启了音乐软体,搜索到自己最喜欢的歌手後,开启了这位歌手所有歌曲的随机拨放。
「以父之名。」
以这首歌为第一首,此时此刻陈杰最爱的歌手,周杰伦独特的嗓音与歌唱技巧,正在不断的徘徊在陈杰的耳中。
歌曲阻挡了外界对陈杰的干扰,但也同时一点一滴消磨掉陈杰对於时间的一切感觉,在歌曲一首接着一首的播放之下,不知不觉时间的指针已经一头指向了十一,一头指向了六。
「嗯!」
关起电脑的同时,陈杰对於今日依旧毫无所获感到些许的失望,即便这些许的失望已经维持了几年。
「我的天,不知不觉就十一点半了,出去买个东西,接着就回来关门休息吧!」
即便陈杰已经到了该放松的时间,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始终没有挂上笑容。
陈杰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收拾进背包中,背起了背包,走出了办公室,但是却同时的闻到,阵阵的化学恶臭。
「这是...瓦斯的味道,他们没关瓦斯吗?」
陈杰赶紧用手臂摀住口鼻,接着小口呼吸,避免吸入过多的有毒气体进入身体中,接着准备动身来到厨房,查看瓦斯的状况,但他也同时用余光瞄到,所有餐厅的瓦斯炉,都是被刻意开启开关但是没有点火的状态。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在检查。」
陈杰加快步伐来到餐桌旁,关起被打开的瓦斯炉,一个...两个...就在要关起第三个前,一道身影,打开了火锅店的大门走了进来,陈杰摀着口鼻,有些痛苦的挥着手,想要告诉对方赶快离开,但是谁知,对方不但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原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
「先生...咳!你快走,这里瓦斯外泄...」
「终於啊!终於让我找到你了!」
「蛤?」
对方缓缓的抬头,虽然戴着口罩还戴着帽子,陈杰看见後还是发现了对方是今日最後一桌的客人。
「喜欢我帮你准备的礼物吗?」
「蛤?」
对方缓缓的举起了手,指向所有的餐桌。
「是你把瓦斯外泄出来的?」
「对了,礼物还没送完呢!」
语毕,对方便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等等,你想干嘛?」
「再送你一个礼物啊!哈!哈!哈!」
冷酷的大笑了几声,打火机被打了开来,火光从出火孔缓缓上升,接着盘据上了空气中的化学物质,火焰开始在空中躁动,起舞,化学物质与火焰在空中跳起了属於焰火的舞蹈,最後与所有化学物质一起,绽放了最灿烂的火光。
「不要!」
火光无视着陈杰的话语,在陈杰的面前瞬间爆炸,吞噬掉了这间店,这个空间当中的一切。
「啊──」
惨叫声中,火焰亲贴上了陈杰的肌肤,但却没给陈杰带来任何的灼热感或是痛楚,只是让陈杰眼前的一片世界变的漆黑。
忽地张开眼,陈杰这才惊觉自己身在一个黑暗的空间当中。
「这里...这里是哪里?我死了吗?我记得有人引爆了瓦斯...之後,我就到了这。」
黑暗的世界中,伸手不见五指,陈杰没有任何的方向感,没有目标。
「所以,我现在身处的位置是...等等!我的手!」
刹那间,奇怪的变化发生在了陈杰的身上,陈杰的手开始像是花瓣一般的凋零,一块一块的分崩离析,但是陈杰依旧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凋零的情况蔓延到全身,渐渐化为乌有。